第6043章 双生花的刺与柔——永龟堂的未结之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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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龟堂的紫菀花丛还凝着荧光时,两个身影出现在青砖门廊下。一样的月白布衫,一样的黑布鞋,连鬓角的碎发都分毫不差——是对双胞胎姐妹,只是左边的女孩攥着拳,指甲嵌进掌心,右边的女孩手里捏着半块断裂的木牌,牌上“龟”字的最后一笔歪歪扭扭。
“沈青。”左边的女孩开口,声音像檐角的冰棱,“永龟堂欠我们沈家三条命,今天该清算了。”
守在门廊下的孤儿队员猛地站起,他是去年加入“永龟堂记忆守护队”的,胸前的徽章是片紫菀花瓣造型。“我叫石头,”他往门里退了半步,挡住通往内院的路,“永龟堂的账都记在《堂志》里,从没欠过谁的。”
右边的女孩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碎冰:“《堂志》?1953年那场洪水,你们的人把沈家药铺的救命药全淹了,就为护你们的紫菀花田,那笔账记在哪页?”
石头的喉结动了动。他在《堂志》里见过那场洪水的记载,只写着“七月初六,护药圃,失邻铺药材若干”,后面附着页空白的赔偿清单。衣姐姐从内院走出来时,手里捧着个铁皮盒,盒盖上的红漆已经剥落。“沈兰,沈青。”她叫出双胞胎的名字,指尖在盒盖上轻轻敲了敲,“你们爷爷沈先生临终前,托人把这个交给永龟堂,说‘等孩子们能听故事了,再打开’。”
铁皮盒里铺着层油纸,里面是三枚铜制的“龟”字令牌,其中一枚断了个角,正是沈青手里那半块的另一半。“1953年的洪水,是沈先生自己把药材搬进永龟堂的地窖。”衣把令牌拼在一起,断口处还留着水浸的绿锈,“他说‘药是救人的,花是记人的,都不能丢’,后来药材没保住,他却把紫菀种子全收进了药罐。”
沈青的拳头松了松,沈兰突然从布包里掏出本账册,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密密麻麻的药名:“这是爷爷的进货单,1953年5月,他进了三十斤治痢疾的黄连,准备分给抗洪的乡亲,结果……”
“结果黄连泡了水,却救了紫菀的根。”遗恨抱着本旧相册从内院跑出来,相册里夹着张黑白照片:洪水退去的泥地里,沈先生蹲在紫菀花丛前,手里举着个药罐,罐口正往花根上倒着浑浊的水。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黄连苦,能杀菌,花根泡了,来年还能开。”
沈兰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药罐,突然红了眼眶:“爷爷临终前总说‘药没了能再进,花没了,念想就断了’,可我们总以为,他是恨永龟堂的。”永龟堂的仓库里,还堆着1953年的紫菀种子袋,每个袋子上都有个小小的“沈”字。“沈先生把种子分成两份,一份留给永龟堂,一份自己带走,在后山种了片‘沈家花田’。”衣指着仓库角落的铁架,上面摆着排玻璃罐,罐里泡着紫菀标本,标签上写着“沈家田·1954”“沈家田·1960”……
沈青突然蹲下身,看着货架底层的个陶罐。罐口缠着根红绳,绳结与紫菀花瓣上的红线一模一样。“这是……”她解开红绳,里面倒出把干瘪的黄连,根茎上还沾着紫菀的花瓣。
“沈先生说,黄连是苦的,紫菀是温的,掺在一起,能治‘记仇的病’。”衣的声音很轻,“他每年都来永龟堂,把沈家花田的紫菀种子留下,说‘等花开得一样了,就不分你我了’。”
沈兰翻开爷爷的账册最后一页,发现夹着张字条,是1978年写的:“青、兰,永龟堂的紫菀开了,跟咱家的一样。当年若不是他们护着地窖,连花种都留不住。恨是毒,得用花来解。”
这时,火星基地的通讯器突然在客厅响起,阿禾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培育园的双生紫菀——两株花的根须在红土里缠成了团,花茎却各自朝着阳光的方向。“你们看,双生花的根是连在一起的。”她的声音穿过电波,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就像再远的账,也能在根须里算清。”沈青把断裂的令牌留在了永龟堂的展柜里,旁边摆着那半块黄连根。沈兰则把爷爷的账册交给了石头,让他补进《堂志》的缺页里。
“明天来帮我们种紫菀吧。”衣姐姐递给她们两把小铲子,铲柄上缠着新的红绳,“后山的沈家花田荒了,该让花接着开了。”
清晨的露水落在紫菀花瓣上,红绳在晨光里泛着光。沈青和沈兰蹲在地里,看着种子落进土里的瞬间,突然发现彼此的手型一模一样,连虎口处的薄茧都长在同一个位置——那是常年握药铲磨出来的,和沈先生照片里的手,和衣姐姐的手,和石头的手,慢慢重合在一起。沈青的药铲刚插进土里,晨雾突然漫过田埂,把永龟堂的轮廓晕成一团白。等雾散时,脚下的紫菀田变成了陌生的石板路,两旁是土坯墙的矮房,房檐下挂着褪色的红布,风一吹像串没精打采的舌头。
“这是……哪?”沈兰攥紧手里的种子袋,袋口的紫菀籽顺着指缝往下掉,落在石板缝里,竟瞬间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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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的老槐树下,有个竹编摇篮,里面的婴儿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天,额头上贴着张泛黄的符纸,上面用朱砂写着“魔鬼族”三个字。婴儿的襁褓是粗麻布做的,边角绣着朵歪歪扭扭的紫菀,针脚和沈先生账册里夹着的药方纸边缘一模一样。
“沈先生当年救济过的村子,就在这附近。”沈青摸了摸婴儿的脸颊,襁褓里掉出块小木牌,刻着个“念”字,和沈娘子那个胎发瓶上的字迹如出一辙,“爷爷说过,1946年他在这村捡到个弃婴,额头上也有这三个字,后来那孩子成了村里的赤脚医生。”
沈兰突然笑了,笑声在空荡的村道里荡出回音:“不如让他来做我们孩子吧!等到时候……”她没说下去,但沈青知道她想说什么——当年沈先生没能护住的药,没能留住的根,或许能借着这个孩子续上。笑声未落,槐树叶突然“哗啦”作响,两个身影落在摇篮两侧。一样的黑纱裙,一样的银质发钗,只是左边的手里摇着把乌木扇,扇面上画着燃烧的村庄;右边的握着柄青铜剑,剑穗是用婴儿的胎发编的,泛着诡异的光。
“把那个孩子还给我吧!”两个声音叠在一起,像一面镜子碎成两半,“他是魔鬼族最后的血脉,轮不到你们这些‘伪善者’碰。”
沈青把摇篮往身后藏,沈兰抽出药铲挡在前面——铲头的铜片在阳光下闪着光,那是1953年沈先生用洪水冲坏的药碾子改的,边缘还留着药材的残渣。“你们是谁?”沈兰的声音发紧,却注意到黑纱裙的下摆沾着紫菀花瓣,和永龟堂仓库里那些1954年的标本一个颜色。
持扇的怪物突然笑了,扇面一转,露出背面的字:“沈氏双生女,1953年卒于洪水,骨殖葬于紫菀花田。”持剑的怪物接话:“我们是被你们爷爷‘救’死的——他为了护永龟堂的花种,把我们兄妹锁在漏雨的柴房。”
婴儿突然哭了,哭声像把钥匙,打开了沈青记忆深处的画面:奶奶临终前说的“沈家对不起两个女娃”,爷爷账册里那页被泪水泡烂的“七月初六,柴房……”,还有永龟堂地窖角落那两个小小的木牌,上面没写名字,只刻着“扇”与“剑”。沈兰突然想起仓库里的紫菀种子袋,每个袋子的角落都有个针眼大的孔。“1953年的洪水,沈先生把你们抱进地窖了!”她指着怪物裙角的花瓣,“这些紫菀是用你们的骨殖养的,他每年往花田里埋药渣,其实是在给你们上坟!”
持剑的怪物挥剑砍向摇篮,却被突然疯长的紫菀根须缠住。那些从石板缝里钻出来的根须泛着银光,上面缠着无数细小的东西——是1953年的药渣、1960年的纸钱、1978年的花瓣……全是沈先生每年来这里留下的痕迹。
“他在柴房墙上刻了字!”沈青蹲下身,摸着石板下的泥土,那里的根须正往深处钻,“‘女娃怕黑,点三炷香’,我们在永龟堂的柴房里见过,只是当时不知道是给谁的。”
婴儿的哭声渐渐停了,额头上的“魔鬼族”符纸慢慢变淡,露出下面的胎记——是朵小小的紫菀,和沈娘子肚兜上的那个一模一样。“魔鬼族……”持扇的怪物喃喃自语,扇面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药方:“爷爷说的‘魔鬼’,是当年趁洪水抢药材的兵痞,他怕我们被抓走,才谎称我们是异族。”
持剑的怪物看着婴儿的胎记,剑“哐当”落地:“这是沈家的印记……爷爷把我们的胎发编了剑穗,其实是想让我们认亲。”
紫菀的根须突然往地下钻,带出两具小小的骨架,身上裹着的粗麻布和婴儿的襁褓一样,上面的紫菀绣得歪歪扭扭。沈青把婴儿放进骨架中间,根须立刻缠上来,像在给他们盖被子,骨架的指骨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竟慢慢变得透明。
“他说过,等紫菀花开满全村,就带我们回家。”持扇的怪物化作荧光,落在婴儿的胎记上,“现在……真的回家了。”当永龟堂的晨雾再次升起时,沈青和沈兰正蹲在紫菀花田里,看着那个额头带紫菀胎记的婴儿抓着花瓣笑。石头举着相机拍照,衣姐姐在旁煮山药粥,遗恨则在给婴儿缝新的襁褓,用的是永龟堂的旧账册纸,上面印着沈先生的字迹。
“他就叫沈念安吧。”沈青摸着婴儿的胎记,那里的紫菀形状正变得越来越清晰,“念着过去,安于现在。”
沈兰翻开爷爷的账册,在最后一页补了行字:“1953年的雨,2023年的花,根须缠在一起,就都是家。”
远处的培育园里,阿禾从火星发来的紫菀正开得盛,双生花的根须在红土里织成心形,屏幕上的字慢慢浮现:“所有的恨,都是没说出口的爱,像双生花的根,看着是两株,底下早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