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那小子,是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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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越来越乱,越来越低。
仿佛只敢用气音。
他们生怕声音一大,
那少年又会看他们一眼。
他们谁都不想被那样看着。
那目光太静,太冷,
像是透过人皮,看见了心。
风声呼啸着从帐外掠过,
卷起火光,带起血腥气。
一名年轻的军士忽然捂住了嘴,
喉咙发出一声干呕。
他不是被血腥呛到,
是被那种“静”吓到的。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人,
是死后的寂静。
那种寂静,比尸体更冰冷。
——韩守义死了。
——护卫也死了。
——那少年还活着。
没人敢动。
没人敢走。
所有人都感觉,
那营帐里的空气,仿佛随时都会塌陷。
有人暗暗咬牙。
他们心里,不光是恐惧,
还有一种——诡异的快意。
那种快意来得很隐秘,
几乎在被自己意识到的一瞬间,就被本能压下去。
可还是有。
他们忍不住想:
——活该。
最近几年,韩守义横行北境,
谁敢不跪?
谁敢不顺?
多少兄弟的血,被他拿去换功?
多少人死在他一句“退一步再战”里?
多少人冤死,尸骨无收?
多少人被他抢功、压功?
如今,他倒了。
倒在了一个他们谁都想不到的人手里。
一个连名字都不曾出现在军功簿上的人。
他们不敢笑。
可心里,却像压着的一块石头被悄然挪开。
那种窒息的压迫,终于有了缝隙。
风灌进来,
那缝隙里透出一点难以名状的痛快。
但更多的,还是——惊惧。
他们知道,这一刀,
不仅杀了韩守义,
也杀破了军中的秩序。
从今以后,这北境营中,
再没有人能假装不知真相。
可他们也都明白,
这一刀之后,
那少年活不了。
“完了。”
一个年长的士兵低声道,
“这小子,是死定了。”
另一人点头,
“杀上官,是死罪啊。”
“谁救得了他?”
“可……他怎么做到的?”
“你看那刀——那刀的速度——”
“别说了。”
那人哑声打断,
“说也没用。反正我们谁都看不清。”
他们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
直到重新归于寂静。
……
赵烈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被人从胸腔里抽走,只剩下一阵空洞的颤抖。
那一瞬间的寂静,像是被刀锋割开的空气,还带着尚未散尽的锋寒。
他望着那一地的血,望着那三具缓缓倒下的尸体,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像梦。
不是噩梦,而是一场现实到让人不敢相信的梦。
——韩守义,死了。
这句话在他脑海里浮现时,竟显得那样荒唐。
那个人……在北境横了多少年?
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却不敢言?
多少战功被他吞没、多少兄弟被他害死?
他赵烈亲眼看过,亲身经历过,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那样的人,会倒在自己眼前。
而更不可能的是——
他倒在一个小卒子的刀下。
赵烈的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声。
他觉得舌头都僵住了。
火光照着萧宁的身影,那少年仍旧站在原地,衣袍被风轻轻掀起,刀锋低垂。
他没有得意,没有喘息,甚至连情绪都没有。
整个人静得可怕。
那种静,比韩守义的死更让人胆寒。
赵烈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甚至忘了去想“该怎么办”。
他只是反复地在心里咀嚼着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两名护卫出手的瞬间,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北境最顶尖的出刀手,他们的速度,他比谁都明白。
他跟他们共过阵,知道他们的刀有多快。
快得几乎能与风同时掠起,快得在夜色里连火光都追不上。
他们是靠实战堆出的死士,数年血战下来,早已成了杀戮的化身。
他们一动,几乎没有人能挡。
可是——
那一刻,他们刚动,就死了。
赵烈不敢相信。
他连呼吸都变得极轻,生怕惊扰到那种“超越理解”的存在。
他努力去回想那一刀。
可脑海里除了那声“叮”的脆响之外,什么都没有。
连刀影都没有。
连风声都没有。
他第一次感觉,所谓“快”,也许并不是形容速度。
而是一种——无法被感知的力量。
那种力量不属于“人”。
赵烈的喉咙发紧。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却被那股血腥味呛到。
他抬起头,看着萧宁。
那少年依旧站着。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低头,只是让火光从脸颊滑过。
那表情,平静到近乎冷酷。
不像杀人,倒像是在完成一件极普通的事。
赵烈心中一阵悸动。
他忽然觉得,那少年像极了——
像极了当年沈主帅年轻时。
那个在燕门初战中,带着三百残兵一夜斩敌两千的疯子。
那个在血海里冲锋,却始终不曾后退半步的人。
那样的眼神,
那样的冷静,
那样的孤绝。
可萧宁不同。
沈主帅当年有兵、有势、有命令。
而他,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一个小卒,一个几乎没有名字的人。
就凭一口气,一腔血,
竟敢对着整个北境的势,拔刀而上。
赵烈忽然觉得,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那种感觉,不是恐惧,而是……敬意。
他没想到,在这世道,还有人敢这样活。
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当然明白,这一刀之后,萧宁的命,已经没了。
军法森严,杀上官,是死罪。
韩守义固然罪该万死,可规矩就是规矩。
朝廷不会管他死得应不应该,只会问——是谁动的刀。
他动的。
那就够了。
可偏偏,赵烈心里却没有半点责怪。
他只是心颤。
他第一次觉得,所谓“勇气”,原来真的存在。
那不是嘴上说的,是要用命去赌的。
他望着萧宁,心头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那种情绪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或许早就活得太久了。
是啊,他赵烈也曾年轻过。
他也曾在血战里喊过“誓不退半步”,
也曾见兄弟一刀一刀砍出去的样子,
也曾信过“军中有公道”这种笑话。
可后来,他懂了。
懂得活着比什么都难。
懂得公道不是喊出来的,是被上头点头的。
懂得血气,只会让人死得更快。
于是他学会了闭嘴。
学会了忍。
学会了什么都不说,只要能活,就活下去。
他以为自己不再年轻,
以为自己心里的火早就熄了。
可现在,他看着那个少年。
那一刀之后,他忽然发现——
原来火还在。
只是被埋得太久。
赵烈的心口,一阵阵抽紧。
他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他想喊,可声音哽在喉里。
他望着萧宁,
那目光第一次不再是“怜悯”或“担忧”。
那是一种纯粹的敬佩——
一种久违的敬佩。
他忽然想起那些死在壕沟里的兄弟。
他们若能看到这一幕,会不会笑?
会不会觉得,这世道终于有人敢替他们讨一句真话?
他心里苦涩。
这种感觉,太复杂。
他怕萧宁死,
但又觉得——就算死,这一刀也值。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血腥气顺着鼻腔涌入肺腑,让他喉咙发烫。
他猛地睁眼,火光映在眼底,像焰一样的颤。
“这小子……”他低声喃喃,声音嘶哑,“他到底是谁?”
他自问,自己打了一辈子仗,
拼过命,杀过人,
可从没遇到过一个让自己心生畏、又心生敬的人。
他不信命。
可那一刻,他信了。
他觉得这少年不是凡人。
那一刀——不是凡人能出的。
他甚至怀疑,这少年是不是沈主帅留的什么暗子。
那种冷静,那种一刀决生死的魄力,太像沈主帅了。
可不管是不是,
他都清楚,这个少年,
注定不会是池中之物。
赵烈的眼神渐渐冷下去。
他知道,接下来营中必乱。
蒙尚元、其他将领、甚至朝廷,
都不会放过这个少年。
韩守义虽该死,但他死得太“震撼”。
这一刀斩的不只是人,
是权,是规矩。
可赵烈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忽然有种冲动。
他想护着这个少年。
这念头才一生出,他就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赵烈,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想过要去“护谁”。
可现在,他心里那种钦佩,已经化成了一种不容辩驳的念头。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血。
那血在火光中闪着红光,
他忽然觉得,那不是血——
那是誓言。
是这个少年,用一刀立下的誓言。
“你真该活着。”
赵烈在心里默默说。
“这世道……太需要一个你这样的人了。”
风声又起。
他抬起头,看着那少年孤立在火光下的背影。
那一刻,赵烈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亮光。
那不是希望,
而是被久违唤醒的血性。
他深吸一口气。
胸腔里那股窒息的压抑,忽然化作一声长叹。
他喃喃道:
“宁小兄弟……你这一刀,震得不只是他们。”
说罢,他抬起头,望着那盏摇曳的火光。
那火光在风中微微一晃,
像是被唤醒的军魂,
又像是将熄未熄的信念。
赵烈的手,缓缓收紧。
他忽然明白,
自己从这一刻起,
已无法再回到那个“忍着活”的赵烈了。
——这一刀,不仅杀了韩守义。
——也唤醒了他赵烈,沉睡多年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