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和亲（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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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天刚微亮，府内众人却早已忙地不可开交。红绸囍字张挂，在一众朦胧之色中格外显眼。霜雪堆积屋檐之上，倒让这喜气也显得静穆几分。姜吟端坐在梳妆台前，她看见了天边那一抹微弱的光亮。“秋芸，府中都布置如何了?”姜吟透过窗，看见院子里还有稀稀疏疏几个下人在忙碌。

秋芸站在姜吟身侧，正盯着侍女为小姐梳妆。听见这么一问，不由看向姜吟道:“回小姐，应当都布置地差不多了。”

姜吟收回视线，看向镜中的身影。朱唇黛眉，身披霞帔，唯有眼底隐隐透出一抹苦涩。秋芸看着姜吟的背影，心中亦是不好过。

朝堂众多大臣，最后却将姜吟推了出来。明知除了和亲还有其它办法可以阻止两国交战，可还是让一个女子去平息这场战争。如今的朝堂早已不如建国之初强盛。

侍女最后为姜吟戴上凤冠缓步退下，屋内只剩下秋芸陪着姜吟，“时辰快到了吧。”姜吟回眸看向秋芸。

前院内，一妇人面露焦急地看着眼前的嬷嬷道:“老爷呢?怎么还没回来?”张嬷嬷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大喘着气。方才她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生怕耽误了时辰，结果刚回到府上，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被主家夫人急着喊过来问话。张嬷嬷喘着气道:“回夫人，老爷﹑老爷他，正在孙丞相府上。”

“还没回来?”姜吟坐在桌前微皱着眉头，转念一想又面无波澜道:“只怕我那位母亲此刻急得团团转吧。“秋芸俯身为姜吟倒了杯茶:“和亲之事，李氏肯定也在老爷耳边说了不少谗言，眼下也轮到她急了。只是老爷竟真的对小姐出嫁一事无动于衷，再怎么说，小姐你也是他亲生的啊，这未免太叫人寒心。”姜吟听着秋芸所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看着屋顶上的霜雪随着光照逐渐化作水珠，一滴一滴的顺着屋檐落下。

孙丞相府上，姜筠柏安坐椅凳之上，悠然喝着茶:“孙相可别忘了先前是如何答应我的，只要我肯让女儿替代令千金去和亲，您就许我入内阁。可眼下，我一点消息都没有。莫非，您是想反悔不成?”孙丞相坐在上位，此刻已是怒火中烧。他本想着先许下姜筠柏入内阁，届时再将他胡弄过去。谁料想，这厮竟到了他府上亲自来要内阁之位。若是不答应他，还不知道这个姜筠柏会做出什么。

“姜大人，这不是还未到出嫁的时辰么。若是姜大人之女顺利出嫁和亲，先前我承诺给你的，必会兑现。”孙丞相忍下心中的火气，面挂微笑道。

“顺利和亲?莫不是孙丞相怕我临头反悔么?”姜筠柏斜眼看向孙丞相。

“并非如此，只是和亲一事重大。若出了纰漏你我都难逃责任。到时，别说是内阁，就连性命都难保啊。”

姜筠柏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合着这老东西是怕和亲一事若有变数，到时恐危及自己。姜筠柏心中轻蔑，面上与那孙丞相虚与委蛇:“孙相放心，小女定会顺利嫁到启凛国。您尽管兑现当初许诺我之事，旁的就不劳您费心。”

“既如此，我等姜大人的好消息了。”姜筠柏起身告退后，丞相府上的管事来到孙丞相面前，躬身轻言道:“这姜筠柏贪得无厌，这哪是嫁女分明是卖女。”孙丞相坐在金丝楠木椅上，定定得看着姜筠柏离开的方向，谁又说不是呢。

李海蓉目不转睛地盯着府中大门，面容中依旧透露几分急切，她转身看向张嬷嬷:“到底怎么回事，眼看着时辰就快到了，老爷怎么还未归府?张嬷嬷，你再去打听打听。”

“母亲莫要着急，兴许父亲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来人面容清丽一袭淡绯衣裙，金簪流苏佩于发间。瞧见是姜二小姐，张嬷嬷原本提起的心这才落了下去，她可不想再跑一趟。

李海蓉看见姜璃走了过来，原本焦躁的神色这才显露出几分温和:“我还不是怕你父亲临到头了不想将那个姜吟嫁去异国，到时你我苦苦熬过的这些时日岂不全都功亏一篑?”李海蓉拉着姜璃退到一旁，“姜吟这人始终是我心中的一根刺，我每次看到她就能想起那个许氏。眼下，好不容易将姜吟送走，还是那么远的启凛国。若是这期间出了什么变数——”

“母亲，”姜璃出声打断李海蓉的顾虑，“您放宽心，和亲一事兹事体大，这是圣旨，量姜吟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忤逆圣意。更别说父亲，这么多年除了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他可对姜吟有过关心?父亲心里还是向着我们的。”

“话虽如此——”

“老爷回来了!”府门外小厮来报。

李海蓉一转身看见姜筠柏踏过门槛，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不由面露欢喜:“老爷，你可算回来了。”姜筠柏看见李海蓉迎了上来他也不作声，径直走向庭院。一旁的姜璃见姜筠柏走了过来，缓缓伏身:“父亲。”姜筠柏目不斜视只是微微点头，姜璃身边的侍女翠兰见状，便向前一步道:“小姐，老爷这是——”姜璃静静看着姜筠柏和母亲的背影，眼底神色逐渐变得复杂。

姜吟一身喜服倚靠着卧榻，纤细玉白的手指不慌不忙地翻看书籍:“近来这丝绸首饰，价格抬升竟如此之快。秋芸，你说我要是做这方面的生意会不会也大赚一笔?”秋芸看了看姜吟，见其不像是开玩笑，原本不安的脸上又浮现几分诧异:“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关心这个呢。若是老爷再不回来，等接亲的使臣一到，到时该怎么办啊？”

姜吟见秋芸这般神色便收起了手中的书籍，面色温和:“你宽心，父亲肯定已经回府了。说不定，一会就要让我去拜见了。”话说着，前院一侍女来到姜吟屋门前:“小姐，老爷召您去前厅。”

秋芸见状微微瞪大了双眼，她转头看向自家小姐，只见姜吟倚靠在卧榻上眼底似带着笑意静静看着自己。

李海蓉一路跟在姜筠柏身后来到前厅，见其坐下后，方才坐在一旁轻声道:“事情都办成了?”姜筠柏一声冷笑，面露不屑:“即便是不成，也不怕他置身事外。我手里已经有了那老东西贪污的证据，他若敢反悔，哼，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李海蓉听姜筠柏这么一说勃然变色:“这怎么行啊，老爷。府内这么多人尤其是璃儿，可不能因为这件事被牵扯其中啊。”

“你放心，方才我已与他讲清楚。只要那他能提携我入内阁，那么姜吟替他女儿和亲一事便不会有人说出去，只是眼下要等姜吟顺利嫁到启凛国后，方才尘埃落定。”

姜吟站在窗下，屋内那些人说的所有，一字一句，字字入心。或许早在母亲身死之时，早在姜筠柏将李氏抬为正妻之时，她就应该对他死心。只是每当想起儿时母亲还在的那些年，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她就在想，万一呢?万一父亲心里还念着她这个女儿……

这么多年，当初她那么努力建立起来的幻想终是破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