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焰纹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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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澈没说话,只是将掌心贴在炉身。混沌焰像是找到了归处,猛地收缩成一团,顺着他的掌纹游走,最后在他虎口凝成个跳动的小火苗。“它记着咱们方才护着彼此的模样。”他低声道,指腹蹭过那火苗,“混沌焰认羁绊,越紧越旺。”
林烽的剑穗被火星燎了个角,他却盯着灵澈虎口的火苗笑:“那岂不是越吵越旺?方才灵昀抢药杵时,它也跳得欢。”
“吵也是绊。”灵澈屈指弹了弹火苗,那火竟真的晃了晃,映得众人眼底都亮了亮。“它记着咱们抢过一碗药、争过一块饼、替彼此挡过冷箭的模样,这些杂七杂八的牵绊,就是它的柴。”
混沌焰突然腾空而起,在众人头顶绕了个圈,火星落在灵骁的发间、林烽的剑鞘、灵昀的药篓上,却没留下半分灼痕,反倒像在做标记。最后俯冲而下,撞进灵澈掌心,化作枚焰纹烙印。
“这是……”林牧摸着自己肩上的火星余温,忽然懂了,“它把咱们都编进焰芯里了?”
“嗯。”灵澈抬手,掌心烙印亮起,“往后走夜路,它会替咱们照得亮些。”
夜风穿过庭院,混沌焰的余温还在皮肤上跳,众人望着彼此身上被火星吻过的痕迹,突然笑出声来。原来最烈的火,从不是用来烧的,是把那些吵吵闹闹的日子、拉拉扯扯的牵绊,都烧成永不熄灭的光,照着往后的路。
而那枚焰纹烙印,在灵澈掌心轻轻发烫,像在说:这下,谁也跑不掉啦。
混沌焰在灵澈掌心烙下印记后,并未安分。那暗紫色的火苗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顺着他的血脉往四肢百骸钻,所过之处,皮肤下泛起细密的灼痒,却又奇异地不觉得痛,反倒像有无数温热的丝线,将他与周围人悄然连在了一起。
灵骁正低头拂去发间的火星,忽然指尖一颤——发梢那点残留的焰光竟顺着发丝爬上来,在他耳尖凝成个小小的火点。他下意识地偏头去躲,那火点却像长了眼睛,稳稳落在他耳垂上,暖得像枚刚焐热的玉坠。“这东西……”他抬手想碰,又猛地缩回手,怕一碰就灭了,脸上难得露出些无措的憨态。
林牧的剑鞘上沾了片火星,原本暗沉的木鞘竟被灼出朵半开的花形。他抽剑出鞘,剑锋映出那朵焰花,突然发现方才被灵昀抢药杵时划到的剑痕,不知何时已被焰光填了起来,平滑得像从未有过损伤。“倒比淬剑水好用。”他摩挲着剑鞘,嘴角噙着笑,却没说出口——方才抢药杵时,灵昀那句“笨手笨脚”里藏着的急,此刻正顺着那朵焰花,一点点渗进心里。
灵昀的药篓最是热闹。混沌焰的火星落进篓里,那些原本蔫了的药草竟舒展了叶片,连带着他方才被灵澈攥红的手腕,也被一缕游丝般的焰光缠上,痒意褪去,只余下温温的暖。他低头看篓里重新鲜活的药草,忽然想起灵澈攥住他时,指尖那抹克制的力道——分明是怕他被火星烫到。
最奇的是林烽。他后颈的碎发里藏着颗火星,起初没在意,直到转身时被灵澈伸手拨开头发,那火星突然爆开,化作片极淡的焰纹,印在他颈后。“别动。”灵澈的指尖擦过他皮肤,带着混沌焰的温度,“这焰纹能挡背后偷袭,比你的剑穗靠谱。”林烽刚要反驳“我的剑穗怎么了”,就见灵澈收回的指尖上,那枚焰纹烙印亮了亮,像是在替他回答。
众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彼此望着对方身上那点属于混沌焰的印记——灵骁耳垂的火点,林牧剑鞘的焰花,灵昀药篓里舒展的草叶,林烽颈后的淡纹,还有灵澈掌心那枚跳动的主印。
空气里弥漫着草木被灼过的微焦气,混着药草的清苦,竟奇异地让人安心。混沌焰不再跳跃,只是化作点点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像在确认每个人的存在。灵澈忽然笑了,不是平日里那种浅淡的笑,而是眼角眉梢都漾着暖意的笑:“看来,它比咱们更清楚,哪些吵闹是真,哪些牵绊是假。”
灵骁摸了摸耳垂的火点,烫烫的,却不想弄灭。他忽然明白,这混沌焰哪是需要助燃,它分明是在借着他们之间这些拉拉扯扯、吵吵闹闹的瞬间,自己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能替他们照亮夜路的模样。
而那些被他们视作寻常的拌嘴、争抢、甚至偶尔的不快,原来都是这火焰最好的养料。
混沌焰的微光在众人之间流转,像群被惊动的萤火虫,却比萤火多了几分执拗。灵澈掌心的主印忽然暗了暗,一缕极细的紫焰游向院角的同行炉,炉身那些交错的刻痕被紫焰舔过,竟渗出些淡金色的粉末——是当年林恩烨刻“同”字时,不小心溅上的星砂。
林烽正用剑鞘拨弄颈后的焰纹,那淡纹被剑气一吹,突然散开,化作三两颗火星,落在灵昀的药篓边缘。药篓里的月魂花瓣被火星一碰,竟轻轻颤动,吐出丝极细的银线,缠上灵昀的指尖。他低头去看,银线尽头沾着片极小的绒毛——是林牧箭尾雕翎上的,不知何时蹭到了花瓣上。
“这焰光竟还管这些琐碎。”灵昀指尖微蜷,怕碰断那根银线,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他忽然想起今早分药时,林牧把最大的那包月魂花推给他,嘴上说着“我不稀罕这娇气玩意儿”,此刻那根银线却像在替他承认,其实在意得很。
灵骁耳垂的火点跳了跳,顺着耳廓往下滑,在他锁骨处凝成个极小的焰圈。他正往丹炉里添忆魂木,火苗窜起时,那焰圈突然发亮,映得炉壁上他自己的影子都泛着紫。影子的手正往丹炉里撒牵星草粉,动作慢了半拍——是方才灵澈提醒他“这草性烈,少放些”时,他下意识顿住的样子,竟被混沌焰原原本本地记了下来。
林牧的剑鞘突然发烫,那朵焰花猛地绽开,将鞘身的木纹都映得清晰。他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指腹摸到个细微的凸起——是去年在黑风山,为了给灵澈挡玄冰蛟的寒气,剑鞘磕在岩石上留下的小坑。当时只觉得碍事,此刻被焰花一照,倒像是剑鞘自己长了颗痣,专用来记那回的事。
灵澈望着这一切,掌心的主印忽明忽暗,像在呼吸。他忽然发现,混沌焰从未真正“燃烧”,它更像个沉默的记录者,把那些被他们忽略的瞬间——灵昀分药时多递来的那片月魂花,灵骁熬药时特意多加的半勺蜜,林牧收箭时轻按箭尾的动作,林烽转身时下意识护在他身侧的弧度——都用焰光细细绣在了他们身上。
夜风里飘来牵星草的气息,带着点涩,混着混沌焰的微暖,竟像极了他们凑在一起的日子。没有谁刻意去“助燃”,可那些藏在动作里的惦念、拌嘴里的在意、沉默时的默契,早就在不知不觉间,让这火焰有了自己的心跳,自己的温度,自己的模样。
灵澈抬手,指尖与主印相触,紫焰顺着他的指尖爬上眉梢,映得他眼底的光比星子还亮。他忽然不想再去琢磨这火焰究竟是什么,只觉得这样很好——它记着他们的好,也记着他们的“不好”,记着他们所有没说出口的、却实实在在存在过的瞬间,像个不会走的同伴,守着这院子,守着这些日子。
而那混沌焰,还在静静流转,像在说:不用急着懂,慢慢走,我都记着呢。
混沌焰的紫芒在黎明前最暗的时辰里,显出种近乎透明的淡。灵澈靠在同行炉边假寐,掌心的主印贴着炉壁,能感觉到焰光顺着炉身的刻痕往深处钻,像在翻找什么旧物。
忽然,炉口“咔嗒”轻响,一块被焰光蚀透的小木块从缝隙里掉出来。林烽眼疾手快接住,木块上还留着半道牙印——是去年林恩烨偷啃烤红薯时,没留神咬到了炉沿,当时灵骁还笑他“牙口比玄冰蛟还硬”。此刻被混沌焰一焐,那牙印竟泛出浅金,像是被谁用指尖反复摩挲过。
“这焰光竟连这个都扒出来了。”林烽掂了掂木块,牙印边缘的毛刺被焰光舔得光滑,凑近闻,隐约有烤红薯的焦香,混着混沌焰特有的微腥气,奇异地不冲突。他忽然想起当时林恩烨被烫得直吐舌头,灵澈伸手去接那半块红薯时,指尖被烫出的红痕,原来早被这炉子悄悄记着。
灵骁正在翻晒昨夜受潮的药粉,混沌焰的一缕游丝突然缠上他的袖口。那袖口沾着点月魂花的银粉,是今早分药时,灵昀怕他呛着,替他拂去的,当时动作急了些,指尖蹭过他手腕,留下道浅白的印。此刻被焰光一裹,那道白印竟透出淡紫,像灵昀常画的星轨图,歪歪扭扭,却把两个人的影子都圈了进去。
“还挺会挑地方。”灵骁低头用指甲刮了刮,那淡紫纹丝不动,反倒顺着血管往上游了半寸,停在他肘弯处——那里有块浅疤,是去年在迷雾林,为了抢回被忘忧花缠住的灵昀,被树枝刮的。当时灵昀骂他“鲁莽”,眼里却亮得吓人,此刻想来,那光亮或许也被混沌焰看在了眼里。
林牧的箭囊不知何时沾了片混沌焰的光屑,他抽箭时,光屑落在箭杆的刻度上,那里标着他每次射箭的力道,最深的那道刻痕,是在回雁峰为了护灵澈,硬接了瘴气凝成的雁影留下的。当时手臂麻了三天,灵澈每天替他揉的力道,轻一分怕没用,重一分怕他疼,竟被这光屑原原本本地刻在了刻度旁,像串隐形的数字,记着那些不动声色的在意。
灵昀的星盘边缘,混沌焰正一点点啃食着盘上的铜锈。那里藏着个极小的刻字,是“澈”,去年在落星坡,星砂液溅了满盘,他趁乱刻的,刻得极浅,生怕被人看见。此刻被焰光一灼,那字竟凸了出来,泛着暖金,像要从铜盘里跳出来,落在灵澈常搭星盘的那块青石上。
灵澈始终没睁眼,却能清晰感觉到混沌焰在他们之间织网。那网不是紧绷的线,是松松垮垮的绳,缠着牙印、药粉、箭痕、刻字,还有无数个被风刮过就忘的瞬间。他忽然明白,这火焰从不是要“助燃”,它只是在笨拙地收集,把那些被时间磨得发淡的碎片,用焰光串起来,挂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
天快亮时,混沌焰的光渐渐敛了,只在每个人身上留下点细碎的印记。像灵澈掌纹里藏着的炉温,林烽木块上泛金的牙印,灵骁肘弯处的淡紫星轨,林牧箭杆上的隐形刻度,灵昀星盘上凸起来的小字。
没有谁再去谈论这火焰的用处,只是在收拾东西时,下意识地护着那些印记,像护着一群不会说话的秘密。院子里的牵星草顶着露水,叶片上的星点比往常亮,大概是混沌焰昨夜没留神,把收集的碎片,悄悄匀了些给它们。
晨露在同行炉的炉沿凝成细珠,被第一缕晨光晒得发亮。混沌焰的余温还在炉壁里沉睡着,像藏了团没烧透的炭火。灵澈用指尖蘸了点露水,往炉口轻轻一弹,水珠炸开的瞬间,焰光突然从炉底窜起寸许,紫得发透,却没带半分灼烫,反倒像团被揉碎的朝霞,落在众人脚边。
林烽正蹲在灶前引火,柴草里混着几根牵星草,被焰光一燎,草叶上的星点竟飘了起来,绕着他的发梢打了个转。其中一颗钻进他耳孔,痒得他偏头去躲,却听见极轻的响动——是去年在望月崖,他替灵澈挡落石时,灵澈那句没喊出声的“小心”,被星点裹着,此刻才钻进他耳朵里。
“这焰光还带留声的?”林烽摸了摸耳朵,星点早已不见,那声“小心”却像刻在了骨头上,带着灵澈当时发紧的声线,比任何药都更能定心神。他忽然想起灵澈当时攥着他胳膊的手,指节泛白,原来那点担心,早被混沌焰装进了星点里,等了这么久才递过来。
灵骁在丹房碾药,铜碾子突然卡住不动。他低头一看,碾槽里卡着片月魂花瓣,花瓣上沾着点混沌焰的紫,正一点点往药末里渗。那药末是今早灵昀分给他的,当时灵昀说“这味药伤肺,你少沾”,自己却多揽了半筐。此刻紫焰渗过药末,竟在碾槽底拼出个歪歪扭扭的“昀”字,被药粉盖着,像怕被人发现的小心思。
“倒会偷懒。”灵骁用碾子轻轻压过那字,紫痕却不褪,反倒染紫了半槽药末。他忽然想起每次炼药,灵昀总会多烧一壶清茶水,放在他伸手能及的地方,壶嘴永远朝着他的方向,原来这些连自己都没细想的小事,早被混沌焰看在眼里,替他记着。
林牧的箭壶挂在院角的老槐树上,壶口的铜环被焰光镀上层淡金。他去取箭时,指尖刚碰到铜环,就觉一阵微麻——是去年在黑风山,他射箭偏了寸许,灵澈替他校准箭尾时,指尖划过铜环的触感,凉丝丝的,带着点药草香。此刻那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竟比当时更清晰,连灵澈当时皱眉的弧度,都仿佛能在眼前看见。
“比星盘还准。”林牧搭箭上弦,箭头的焰纹突然亮了亮,指引着他对准靶心。他忽然明白,混沌焰哪是在助燃,它是把那些彼此纠正过的错、提醒过的险、分担过的累,都炼成了看不见的准星,替他们护着往后的路。
灵昀坐在石凳上补星盘,混沌焰的一缕游丝落在他膝头的布包里,包里装着灵澈昨夜换下的药巾,上面沾着点血渍——是灵澈整理炉灰时,被碎瓷片划的。当时灵昀替他包扎,手劲收得太松,被灵澈笑“比姑娘家还轻”,此刻那血渍被焰光一烘,竟透出淡红,像朵刚开的花,落在布包最里层,谁也看不见,却安稳得很。
灵澈站在药圃边,看着牵星草叶片上滚动的露珠,露珠里映着众人忙碌的影子,每个影子边缘都镶着圈混沌焰的紫。他忽然不想再探究这火焰的来历,只觉得这样很好——它把那些说不出的惦记、藏不住的在意、忘不掉的瞬间,都酿成了晨露里的光、药末里的字、铜环上的温,像群不会走的伴,守着这院子,守着这些人。
日头渐高,混沌焰的光彻底敛了,只在炉底留下层淡紫的灰。林恩烨跑进来时踢到了炉灰,灰里竟飘出片极小的焰纹,粘在他鞋尖,跟着晨雾还没散尽时,灵澈蹲在药圃边拔草,指尖刚碰到沾着露水的马齿苋,就觉手背一暖——是混沌焰的余温顺着草叶爬上来,在他虎口处凝成个极小的光斑。他抬头,看见林烽正站在篱笆外磨箭,晨光漫过他肩头,把箭杆上的木纹照得一清二楚。
“箭尾松了。”灵澈忽然开口。
林烽手一顿,果然发现箭尾的缠线松了半圈。他抬头时,正撞见灵澈起身,裤脚沾着的草屑簌簌往下掉,其中一片带着淡紫焰光,落在他脚边。那光很快隐去,倒像是灵澈刚才那句话,没头没尾,却偏生准得很。
丹房里,灵骁把染了紫的药末倒进瓷碗,刚要加水,就见碗沿突然凝出层薄霜——是混沌焰在提醒他水温太高。他往灶里添了块湿柴,等水汽漫上来时再看,药末已在碗底结出朵完整的花,花瓣边缘的紫,和灵昀昨日给他的那包止血粉颜色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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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昀坐在窗下缝补药囊,针尖刺破布料的瞬间,指腹突然泛起暖意。他低头,见混沌焰正沿着线迹游走,在破洞处绕了个圈,把他刚才没注意到的磨损处也标了出来。线轴转得飞快,线尾却被焰光轻轻勾着,没像往常那样缠成一团乱麻。
林恩烨抱着陶罐从厨房跑出来,罐里的药粥晃出半瓢,落在青石板上。他正懊恼,就见那粥渍竟被无形的焰光托着,慢慢凝成颗小水珠,滚回罐里。抬头时,撞见灵澈站在廊下看他,嘴角沾着点紫灰——定是又去扒炉灰了。
“灵澈!焰光帮我捡粥了!”林恩烨举着陶罐喊,声音脆得像沾了露水的果子。
灵澈没应,只是弯腰捡起林恩烨掉在地上的木勺。勺柄上,混沌焰正慢慢啃食着昨天磕碰出的缺口,把毛边舔得光滑。他忽然想起昨夜林恩烨说“粥里的莲子太硬”,此刻再看罐里,莲子果然个个都煮得绽开了口。
日头爬到竹梢时,林烽的箭射中了靶心,箭尾的缠线刚好用完;灵骁的药熬出了琥珀色,碗底的花还没散;灵昀补好了药囊,线脚比往常齐整了三分;林恩烨把粥分给众人,陶罐底沉着颗完整的莲子,是混沌焰悄悄留给灵澈的——他知道灵澈总爱把莲子留到最后吃。
没人再提混沌焰的用处,可每个人都在某个瞬间感觉到那点暖意:是箭杆上恰到好处的温度,是药碗里不烫嘴的热度,是线轴上不打结的顺畅,是粥底那颗藏着的莲子。它不像寻常火焰那样张牙舞爪,倒像个沉默的侍童,把每个人没说出口的习惯、没留意的细节,都悄悄记着,妥帖照顾着。
灵澈靠在门框上,看着众人分食粥碗的模样,忽然伸手碰了碰炉边的灰。紫灰沾在指尖,带着点草木的清香,是今早拔的马齿苋混在柴里烧透的味道。他笑了笑,把指尖的灰蹭在裤缝上——混沌焰连这细微的心思都懂,知道他想让药圃的草木气,也混进这烟火里来。他跑向丹房,像在说:别急,我跟着呢。
灵骁编竹篮的手顿了顿,竹篾在指间弯出个不自然的弧度。他低头看灵澈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那掌心的温度裹着混沌焰的余温,竟比药香更让人安心。“这点小伤……”他想说不用麻烦,却见灵澈指尖正顺着他腕骨的纹路轻轻摩挲,像在数那些被竹篾划出来的细痕。
“上次剖鱼时划的还没褪呢。”灵澈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飞檐下的麻雀。灵骁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腕内侧确实有块浅白的疤,是上月处理玄冰鱼时被鱼鳞刮的,当时只觉得刺痒,竟没留意留了印子。
灶间飘来新米的甜香,林恩烨举着陶罐出来,见灵澈正给灵骁涂药,突然把罐口往灵骁鼻子前凑:“闻闻!加了牵星草的根,灵昀说这草煮粥能安神。”热气扑在灵骁鼻尖,他偏头躲时,灵澈已松开手,指尖还沾着点药膏,蹭在灵骁袖口,留下道淡绿的痕。
灵昀补完药囊,把缝针往布包上一别,起身时被石凳绊了下,踉跄着往灵澈那边倒。灵澈伸手扶他,却被他攥住胳膊——灵昀的指尖凉得像浸过井水,指甲缝里还嵌着点线绒,蹭在灵澈衣袖上,留下道浅灰的印。“星盘忘在窗台上了。”灵昀站稳后低声道,耳尖红得像被灶火熏过。
灵澈转身去取星盘时,脚边踢到个硬物,是林烽昨夜落在院角的箭簇。箭尖沾着点晨露,映出他裤脚沾着的马齿苋碎叶——是今早拔草时蹭上的,绿色的汁液在布面上洇开,像片小小的胎记。他弯腰捡箭簇,指腹摸到箭杆上的刻痕,是林烽记射程的标记,最深的那道,边缘还留着点紫灰,是混沌焰昨夜舔过的痕迹。
风卷着竹屑掠过石桌,灵骁编的竹篮已初见雏形,篮底漏了个小缝,他却没补,只往里面丢了片月魂花瓣,花瓣在竹篾间轻轻晃,像只停驻的白蝶。“装药渣正好。”他说着,指尖勾过灵澈刚才用过的药瓶,瓶身上还留着灵澈的指温,比瓶里的药膏更暖些。
这些细碎的片段,没有刻意的呼应,却像药圃里的牵星草,根须在土里悄悄缠在一处。你蹭在我袖口的药痕,我落在你布上的线绒,他踢到的箭簇上的紫灰,都在不经意间,成了混沌焰最好的养料,让那点暖,在日子里慢慢发了芽。
另一边,林恩灿正蹲在廊下给灵韵编草环。她指尖灵巧地绕着狗尾草打转,草叶在她掌心翻出细碎的弧度,灵韵则温顺地伏在她脚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偶尔抬头用鼻尖蹭蹭她的手腕,像是在催促。
“快好啦,就差最后一圈。”林恩灿笑着拍拍灵韵的头,发丝垂落在肩头,沾了点草屑也不在意。编好的草环刚往灵韵头上一放,就被它晃着脑袋甩到了地上,惹得林恩灿轻笑出声,伸手去挠它的下巴:“不戴就算了,小气鬼。”
林牧站在不远处的石阶上,手里把玩着颗刚摘的野山楂,看着这一幕没说话,嘴角却悄悄扬着。他指尖用力捏碎山楂,酸涩的汁水漫开在掌心,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目光落在林恩灿被阳光晒得发亮的发梢上,又很快移开,转头望向远处的田埂,像是在看风,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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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韵突然从地上叼起草环,跑到林牧脚边放下,尾巴摇得欢快。林牧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草环,又看了看廊下正仰头望他的林恩灿,弯腰捡起草环,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往她头上一扣:“给你戴正好。”
草叶蹭过林恩灿的脸颊,带着点痒意。她愣了愣,伸手要摘,却被林牧按住手腕。“挺好看。”他声音有点闷,说完就松开手,转身往厨房走,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林恩灿摸着头上的草环,看着他的背影笑出声,灵韵在她脚边“汪”了一声,像是在附和。阳光穿过叶隙落在草环上,把细碎的光洒在她发间,倒真比任何装饰都鲜活。
林恩灿指尖的狗尾草还带着晨露,编到第三圈时,草茎突然脆生生地断了。他“呀”了一声,低头去捡落在灵韵背上的碎草,指尖刚触到灵韵温热的皮毛,这小家伙就猛地抖了抖身子,把碎草甩得满天飞,其中一片恰好粘在林恩灿的睫毛上。
“调皮鬼。”他笑着眨眨眼,草片飘落时,正好看见林牧站在石阶上。他手里的野山楂捏得太用力,紫红色的汁水流到指缝里,像不小心蹭上的颜料。他似乎没发觉,只是盯着廊下那丛野蔷薇看,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鞋尖沾着的泥点还是早上帮王婶抬水缸时蹭的。
灵韵突然蹦起来,前爪搭上林恩灿的膝盖,舌头在他手背上舔出一串湿痕。他刚要拿帕子擦,就见林牧转身往这边走,脚步有点快,走到近前才放慢,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带着刺的蔷薇枝,花瓣是淡粉色的,边缘有点蔫。
“给。”他把花枝往林恩灿面前一递,指尖的山楂汁蹭到了花瓣上,像溅了点血珠。
林恩灿刚要接,灵韵突然从他腿边窜出去,一口咬住花枝另一头,使劲往后拽。林牧没防备,被它拽得一个趔趄,手忙脚乱地松了手,花枝落在地上,被灵韵叼着疯跑,花瓣掉了一路。
“你看你!”林恩灿又气又笑,起身要追,却被林牧拉住了手腕。他手心的山楂汁还没干,有点黏,触得林恩灿手腕一阵发烫。
“别追了。”林牧声音有点哑,低头看林恩灿头上不知何时又戴上的草环——刚才被灵韵甩飞的那个,不知怎么被他捡回来又戴上了,草叶歪歪扭扭地戳着,“……草环比花好看。”
说完他突然松开手,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背对着林恩灿嘟囔了句:“灶上炖着红薯,等会儿记得来吃。”
林恩灿摸着发烫的手腕站在原地,看着林牧的背影拐进厨房,灵韵叼着秃了的蔷薇枝回来,把花枝往他脚边一丢,用脑袋蹭他的裤腿。他弯腰捡起花枝,发现断口处还留着林牧的牙印——想来是刚才被灵韵拽得急了,他情急之下用牙咬过。
廊下的风带着野蔷薇的香,林恩灿把断枝插进草环的缝隙里,淡粉色花瓣歪歪地贴着草叶,倒真比单戴草环热闹些。他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灵韵舔过的湿痕,又摸了摸被林牧拽过的手腕,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比往常要烫人些。
林恩灿刚把草环从头上摘下来,就见林恩烨扛着个半人高的铁砧从后院走出来,铁砧上还沾着没清理的铁屑。“哥,灵骁,灵澈,”他把铁砧往地上一顿,震得尘土飞扬,“下月初我要开炉铸把新剑,你们都得来。”
灵韵正帮灵骁理着药箱的带子,闻言抬头:“铸剑?上次你铸的那把匕首,剑刃歪得能当弯钩用,还好意思叫人来看?”
林恩烨脸一红,踢了踢铁砧:“那是试手!这次不一样,我翻了老爹留下的铸器谱,要铸把能劈开山石的重剑!”他说着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就去搬炭块,结果没站稳,差点撞翻灵澈手里的药罐。
“小心些。”灵澈侧身避开,药罐里的药汁晃出几滴,落在林恩烨的鞋面上,“我会去。”
灵骁正往药罐里加药材,闻言轻笑:“我也去凑个热闹,顺便给你带些清心草,铸器时闻着安神。”
林恩灿看着弟弟忙前忙后的样子,又看了看身边的人,忽然觉得这乱糟糟的院子比任何地方都踏实——吵吵闹闹的,却满是活气。林恩烨还在嘟囔着“这次肯定成”,灵韵已经开始数落他上次烧裂的坩埚,灵澈低头用布擦着药罐,灵骁的目光落在跳动的灶火上,没人说什么漂亮话,可空气里那点热乎劲儿,比炉子里的火还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