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8章 无人渡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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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槿之坐在向杰和龚思筝家的餐桌旁,糖醋排骨的香气浓郁诱人,但他举着筷子,却有些心不在焉。耳边是向杰兴致勃勃讲述单位趣事的声音,龚思筝偶尔插话,带着温和的笑意。这温馨的场景像一幅柔和的画卷,他却感觉自己像个隔着玻璃橱窗的观看者,那暖意融融,却似乎难以完全渗透他内心深处那层薄薄的隔膜。

“槿之?”龚思筝的声音将他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排骨不合胃口吗?看你都没怎么动。”

高槿之回过神,连忙夹了一块放进碗里:“没有,很好吃。只是……刚才有点走神。”

向杰和龚思筝交换了一个眼神。向杰放下酒杯,语气随意却带着关切:“最近工作怎么样?新路线还习惯吗?”

“挺好的。”高槿之点点头,咀嚼着食物,味同嚼蜡,“就那样,启动,停车,开门,关门。重复,但……让人安心。”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龚思筝看着他,目光清澈,仿佛能穿透他勉力维持的平静:“不只是工作的事吧?上次车展遇到许兮若之后,你好像……更安静了。”

高槿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筷子。在向杰和龚思筝面前,伪装是徒劳的。他们见过他最不堪的样子,也见证了他这几个月艰难的挣扎。他放下筷子,轻轻叹了口气。

“我只是……更清楚地看到了一些东西。”他低声说,目光落在桌面木头的纹路上,“看到她过得很好,比和我在一起时……更完整。这让我觉得,我当初那个决定,虽然痛,但至少是对的。”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种“对”的感觉,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像心被掏空了一块,冷风飕飕地穿过。他遵守了诺言,没有去打扰她,甚至连存下号码的冲动都被他强行压下。可那份克制,每一天都在消耗着他巨大的心力。

“放下不是一蹴而就的,槿之。”龚思筝的声音很柔和,“尤其是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我们习惯于抓住什么来确认自己的存在。彻底放手,就像再次失去坐标一样。”

“我知道。”高槿之扯了扯嘴角,形成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医生也这么说。我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习惯这种‘空’。”

那晚离开向杰家时,夜风带着初夏的微凉。向杰送他到楼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能感觉到‘痛’,说明你在活着,在感受,这比之前那种麻木的空洞要好,不是吗?”

高槿之点了点头。是啊,比麻木要好。但这清醒的疼痛,也同样折磨人。

回到那间依旧整洁得一丝不苟的小公寓,寂静瞬间将他吞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打开游戏机,而是走到窗前,望着楼下依旧川流不息的灯火。许兮若的名片还安静地躺在抽屉里,像一枚沉默的定时炸弹,又像一座遥不可及的灯塔。

他想起自己写的那些永远不会寄出的信,那些在深夜流淌出的、带着血泪的独白。它们是他情绪的出口,但也是一种固着。或许,龚思筝说得对,他需要一种新的方式,与这份感情,与过去的自己对话。

随后的几天,高槿之在执行他那套康复计划时,加入了一个新的环节。每天下班后,他会拿出半个小时,坐在书桌前,不是写信,而是尝试写一些零碎的观察和感受,不特定写给谁,只是记录。

“今天开车经过盘江路,夕阳把江水染成了金色。有个老人坐在长椅上喂鸽子,很安静。”(他删掉了后面自动跳出来的“想起她曾说想老了以后养一群鸽子”)。

“心理医生今天问我,‘愤怒’是什么感觉。我想了很久。我对她离开有愤怒吗?或许有,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向杰家的绿萝又长新叶子了。生命自顾自地生长,不管人间悲欢。”

这些文字简短,克制,试图从宏大的悲伤叙事中脱离出来,聚焦于当下微小的、客观的存在。这个过程并不容易,常常写几句就陷入长久的呆滞,但他在强迫自己坚持。

与此同时,许兮若的生活也并非表面那般波澜不惊。

车展上与高槿之的短暂相遇,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持续了远比她预期更长的时间。他看起来确实好了很多,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涣散或充满祈求,而是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痛楚的清醒。这种清醒,莫名地让她感到一丝心疼,随即又为自己的这份心疼感到恼火。

她不应该再有这种感觉了。离开他,是自救,也是对他的解脱。凯桥很好,给予她空间、尊重和稳定的情感支持。她在事业上步步为营,一切都走在看似正确的轨道上。

可是,为什么在某个加班的深夜,回到安静得只剩下空调运转声的公寓时,她会突然想起高槿之病中抓住她手腕时,那滚烫的温度和绝望的眼神?为什么在听到某首曾经一起听过的老歌时,心头会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怅惘?

她试图将这些归因于人类普遍存在的、对过去经历的某种惯性怀念。直到有一天,她在整理书房时,再次翻出了那枚珍珠贝母胸针。这一次,她没有匆忙将它塞回角落,而是拿在手里,细细端详。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贝母表面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她想起高槿之归还它时的情景,他说的那句“它应该陪伴更好的人”,当时只觉得是他又一次的情感绑架,如今细细回味,却品出了几分决绝的、自我否定的意味。

他是不是……真的在尝试用一种全新的、更痛苦的方式在“好”起来?一种不依赖于任何人,包括她在内的方式?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种复杂的震动。她既希望如此,又隐隐害怕如此。如果他真的不再需要她,哪怕是以一种病态的方式需要,那么他们之间那根最后的、无形的线,是否也就彻底断裂了?

这时,手机响起,是凯桥。他刚从泰国回来,约她晚上见面。

晚餐在一家氛围很好的餐厅。凯桥黑了,也瘦了些,但精神很好,兴致勃勃地跟她讲在泰国的见闻,生意的进展,以及未来的规划。许兮若微笑着倾听,适时地给出反应,但凯桥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兮若,”他放下刀叉,温柔地看着她,“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感觉你……有点远。”

许兮若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在凯桥坦诚的目光下,她咽回了准备好的说辞。她轻轻搅动着杯里的饮料,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前几天……我遇到高槿之了。”

凯桥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但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不满,只是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在车展上。”她补充道,“他看起来……状态好了很多。”

“嗯。”凯桥点点头,“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许兮若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就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工作的事。他……没有存我的新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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