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9章 一头驴,拉俩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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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困熊罴盼牛起,三千点陷久徘徊。 忽闻创普一声动,剑指四千扬帜来。今天,各位老爷们,期待4000见啊!!!!)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如同一首持续不断的低沉背景音,包裹着英航班机的客舱。窗外是仿佛凝固不变的、刺眼的湛蓝与云海,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时间在高空似乎也失去了流速。

短程航班只有几个前排几个还算宽敞的商务座,但对小李秃子的身板儿来说,还是有些窄了。

小桌板放平,上面堆着几份在巴塞罗那机场买的《国家报》和《世界报》,还有一叠手写笔记和会议材料。正拧着眉头,试图将专题汇报后几位大佬提出的尖锐问题以及自己当时灵光一现、未来得及细想的回应要点记录下来,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偶尔停顿,陷入沉思。

森内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条腿直直的伸着,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就着翻阅李乐那份专题汇报的打印稿,手指在某些段落上轻轻敲击。

“啧啧啧,”森内特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咂嘴声,头也不抬,“尾巴翘上天了?”

李乐回过神,侧过头,“啊?教授,您说我?”

“不说你说谁?”老头用稿纸的边角戳了戳李乐的胳膊,“瞧瞧你这结尾,保持批判的锋芒和介入的勇气?口气不小嘛,听着跟学术宣言似的。怎么,这就想着要当旗手了?”

李乐嘿嘿一笑,带着点惫懒,“哪有,这又不是我加的,是菲兹杰拉德教授给添的。他不是这次年会期刊的主审么。”

“嘁,这老东西,没安好心。”森内特嘀咕一句,“诶,怎么样,当明星的感觉?”

“被围堵,被提问,被那些老家伙们用看稀有动物的眼神打量?是不是感觉好极了,嗯?学术界的摇滚新星,李乐博士?”

李乐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身体往后靠了靠,试图在座椅里找到个更舒服的姿势,闻言嘿嘿一声,试图掩饰却藏不住的疲惫与亢奋混杂后的无奈。

“明星?得了吧,教授。感觉就像....嗯,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鱼缸的金鱼,时刻保持微笑,还得告诉它们哪块儿鳞片比较好看,” 说着,拿起旁边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灌了一口。

“也就那么回事,跟赶集似的,热闹是别人的,累是自己的。”他顿了顿,撇撇嘴,“昨晚上,邮箱里就冒出一堆未读邮件,有问我要PPT的,有邀请我去他们学校做个seminar的,还有几个期刊编辑来信问有没有兴趣把报告内容扩展成文章投过去....”

“国内的也来凑热闹,大半夜,马主任乐得跟什么似的,说要把我演讲的照片,要挂学校官网首页,彰显国际学术影响力,还要写个新闻稿,标题估计都得是,我系博士生李乐在欧洲社会学年会崭露头角之类的。”

“你怎么说的?”

“我说,没拍什么正经照片,马主任说没关系,P一张也行,要的就是这个气势。”

森内特听着,鼻腔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哼哼,像是被逗乐了,又像是早有所料的不以为然。往下出溜一点儿,让自己那条伤腿更舒服点,然后侧过头。

“气势?小子,别被这点虚热闹晃花了眼。学术圈这地方,今天能把你捧上天,明天就能把你踩进泥里。你现在,充其量算是把旗子插上了一个小山头,动静弄得挺大,让周围人都看见这儿有面新旗子,记住了你这张脸和你抛出来的那几个词儿。”

他伸出食指,在空中虚点了一下,强调着,“但插旗容易守旗难。这行当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和眼红的人。”

“你站在了灯光下,就意味着你架起来的这个靶子,以后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无数支箭等着射过来。站在巨人肩膀上往上爬,总比自己从山脚吭哧吭哧开路要省劲儿得多,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说吧?”

李乐没立刻回话,手指无意识地摸着稿纸。

他明白森内特的意思,巴塞罗那更像是一时的闪光。

学术声誉的建立,不仅仅依赖于一次石破天惊的演讲,更依赖于后续持续、扎实的产出,锻造成经得起推敲的学术体系。

之前那些零散的思考、初步的框架,经过这次会议的展示,已经不再是私藏的火种,而是公开的靶子。

“我知道,”李乐吁了口气,语气认真起来,“回来就得抓紧把具体的实证研究设计弄出来。”

“算你还没被冲昏头。”森内特似乎满意于他的清醒,手指交叉放在腿上,“所以,接下来打算怎么走?继续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发点文章,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李乐挠了挠泛着青晖的圆寸头,“正想跟您请教呢。曼曼和阿灿那边数据和分析还在不断出来,我自己也觉得,现在似乎还撑不起一个足够深的研究框架,需要填充的血肉还很多。”

森内特点点头,慢悠悠地从衣服兜里的掏出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看看这个。”

李乐接过来,只扫了几眼,眼神就凝住了。那是一份非常粗略,但骨架清晰的研究规划路线图。

“这是……”

“论文集,加上一本专着。”森内特言简意赅,“两条腿走路,最快也最稳。”

李乐快速浏览着那份规划,眉头微微蹙起,带着疑惑问道,“论文集我懂,冲量、抢速度、占坑嘛。可专着.....教授,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我这刚冒出点苗头,就想着炖大餐,会不会撑死?”

“早?屁!”森内特毫不客气地驳斥,“你以为专着是什么?是等你七老八十,把所有问题都想明白了才去写的回忆录?错了!专着是你构建自身学术体系的核心武器,是你吸引真正志同道合者、筛选追随者、确立学术身份认同的基石。“

“听着,”森内特端起面前那份没怎么动的航空咖啡,嫌恶地看了一眼又放下,“现在搞,能逼着你自己,把你那些零散的想法,系统化、理论化。”

他指着李乐手里的规划图,“你看,我给你画了个框。假设,咱们就以《交织的镜像:网络社会的权力拓扑与认知陷阱》为题......”

李乐嘴角抽了抽,“合着,您连书名都替我想好了?”

“不然呢?指望你?”森内特白了他一眼,继续道,“这个总标题下,框架可以大致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根基,理论谱系与概念工具箱。把你现在用的液态现代性、媒介环境学、社会网络分析、还有哲学层面的批判理论,它们之间的勾连和张力给我理清楚。”

“别光会用比喻,得把理论源流和你的创新点讲明白。这部分,可以把你之前那篇比较鲍曼和卡斯特的课程论文深化一下,先发篇理论综述。”

“第二部分,镜鉴,控制镜像的生成与演变。这是核心实证部分。就用你和张曼曼捣鼓的那些数据,把算法推荐、信息屏蔽、回声室效应、认知偏差这些具体机制,分章节,用案例和数据分析给我坐实了。”

“食人鱼效应可以作为其中一章,重点分析群体极化的动态过程。这里面的每一章,提炼一下,都是一篇漂亮的实证论文。”

“第三部分,漩涡,权力流动与结构韧性。视野拔高一点,讨论更宏观的层面。数字时代权力形态的变化,传统社会结构的应对与适应,制度惰性与技术革新的冲突。”

“可以引入一些跨国比较的视角,比如你回应沃尔夫冈的那个点,就可以拓展成一章。这部分需要更开阔的视野和理论整合能力,写好了,是专着的升华之处。”

“第四部分,出路,反思性与可能性。不能光批判不开药方。谈谈媒介素养、算法伦理、制度设计、公共领域重塑的可能性。哪怕只是方向性的探讨,也得有。显示你不是个只会解构的愤青,而是有建设性思考的学者。”

森内特一口气说完,微微喘口气,看着陷入沉思的李乐,“怎么样?这个框架,装得下你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了吧?”

李乐盯着那几页纸,抠着脑门儿,老头这个框架,不仅清晰,而且极具前瞻性和操作性。

它像是一个强大的磁石,能将他脑中那些散乱的思想碎片、手头积累的庞杂数据、乃至曼曼和梁灿的贡献,都吸附到一条明确的主线上来。

“可是,”李乐还是有点疑虑,“同时搞论文和专着,时间精力怎么分配?我怕两边都做不好。”

“蠢货!”森内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谁让你同时开始了?你要用专着作为提纲,用论文为目录,平时看着挺精明的,现在,你也就是个运气好的学术白痴。”

“听着,”随即,老头佛在传授什么独门秘籍,“小子。现在开始,你就照着这个专着框架去读书、去思考、去收集材料。但是,产出的时候,优先发论文。”

“先发?”

“嗯,先发。”森内特给李乐阐述着逻辑,“比如,你梳理理论谱系,有了心得,就写成一篇理论综述,找家不错的期刊发了。分析的数据和案例成熟了,就整理成一篇实证研究,投出去。”

“甚至某个跨国比较的个案做扎实了,也可以单独成文。”

“这些论文,就像是给你这本未来专着打下的一个个桩基,既是成果展示,占领学术阵地,也是接受同行评议、不断完善思路的过程。”

森内特眼中闪着老谋深算的光,掰着手指头数,“《丑国社会学杂志》、《社会学理论》、《腐国社会学杂志》.....瞄准这些领域的顶刊。”

“每发表一篇,就像在学术地图上钉下一个钉子,明确告诉圈内人,see,这个观点是我的,这个方法我验证了,这个领域,我有了发言权。这比一本专着慢慢悠悠写一两年,再等出版、等评议,要快得多,也直接得多。”

“你们国内不是评职称、申请课题项目、申请费....这个算了,你个小王八蛋不需要,总之,看的不都是这些?”

李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像是零散兵力快速抢占各个战术高地?”

“可以这么理解。”森内特继续道,“论文它们是点状的、针对特定问题的深入探讨,也就是桩基,而专着则是你整合思想、奠定地位的里程碑。”

“等这些桩基打得差不多了,各个章节的核心内容其实也已经在论文里磨练过一遍了。”

“到时候,你再动笔写专着,不过是水到渠成,把这些已经发表、经过检验的部件组装起来,再加上连接各部分的连接,也就是更宏观的论述和升华,一本扎实的专着不就成了?”

李乐听得越来越明白,如果这样,既满足了学术界对论文数量和速度的刚性需求,又为长远的价值积累铺平了道路。而且,用论文反复试错、打磨,最终成书的质量必然更高。

“嘿,高啊,教授!”李乐伸出大拇指,晃了晃,“果然姜是老的辣。”

“嘁,”老头讥笑一声,指了指李乐小桌板上的一堆东西,“所以,对你现在的情况来说,最理想的路径是,在未来一年到一年半里,集中火力,把你框架里最核心、最创新的部分,打磨成3到4篇顶刊级别的论文投出去。”

“再花半年到一年时间进行统稿、深化、补充连接性的论述。这样,等你三十岁之前,很可能就能拥有一本扎实的、能真正让你在圈内立住脚的专着。而你在这个圈子里才算真正立住了,不再是流星了。”

说到这儿,老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显出一股子遗憾的表情,却又转瞬即逝。

“嗯,谢谢教授。”

“别给我丢人。”

“那必须的!”李乐摸了摸胸口,随即又涎着脸笑问道,”不过教授,您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想让我以后给您养老?”

森内特抬手拿起那叠稿纸敲在李乐头上,“滚蛋!我是指望你赶紧出息点,多出点好成果,以后好多蹭几顿你做的饭,省得天天吃那些喂兔子的玩意儿。”

爷俩互相瞪着眼,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在引擎的轰鸣中显得有些微弱,却透着一种难得的温情。

笑过之后,李乐珍而重之地将那份规划图折好,放进自己的随身背包里。他望向舷窗外,下方已经能看到英吉利海峡深蓝色的海面,以及远处英格兰海岸线模糊的轮廓。

巴塞罗那的喧嚣与荣光正在身后远去,而伦敦的就在前方。但此刻,李乐心中没有了之前的飘忽和不确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脚踏实地的沉静感。

飞机开始下降,轻微的失重感传来。森内特重新戴好老花镜,闭目养神,嘴里含糊地嘟囔着:“回去第一件事,先把框架细化.....别光指望我.....”

李乐看着老头故作轻松的侧脸,心里默默应了一声。

属于自己的学术长征,在经历了一个华丽的转场后,现在才真正进入了需要步步为营、夯实根基的关键阶段。

而他有导师,有伙伴,有清晰的地图,剩下的,就是跋涉的力气与耐心了。

伦敦难得的蓝色天空在舷窗外逐渐清晰,李乐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嗅到了那混合着纸张、油墨与无尽思考的、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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