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3章 切割(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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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天,邹杰的观点、框架、研究深度比我好,在我的基础上做出了更牛的创新和突破,那么今天丢人的就会是我,我认栽。不过,终究是靠汇报的内容和质量说话。你想想,刚才我有过一句诘问邹杰的话么?”
老头眨么眨么眼,“所以,你还替那位邹解围?”
李乐嘴角撇了一下,带着一丝鄙夷,“那是因为藤岛更不是东西。”
“邹杰的研究,虽说动机不怎么纯,手段也算不得多光明正大,数据还有些失真,但总算还是在做事情,毕竟借鉴和抄袭、挪用,有时候界限模糊。”
“但藤岛的那些问题已经不是学术探讨,是纯粹为了毁人而毁人,是背后捅刀子,是想来个切割,这就有点下作了。”
“我插话,首先是觉得那个问题本身有价值,值得展开讨论,其次....顺便也让大家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讨论,而不是拆台。”
“你能......这么好心?”森内特看着的李乐,若有所思的挠着下巴,忽然,用拐杖点了点李乐的脚面,“不对,你.....呵呵,小兔崽子,小小年纪,心思就像奶酪的孔洞一样多,以后还怎么得了。”
“哈,别冤枉人啊,这不都是跟您学的?我们那有句古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听着,不像好话啊?”
“中性意思,别瞎琢磨。”
“去,给我倒杯水,一会儿去二号报告厅。”
“二号?干嘛?”
“我刚刚打听了,那边,有那个华沙大学叫齐林斯卡的博士生的OP,是关于社会建构的.....”
“噫~~~~~”
。。。。。。
邹杰几乎是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跟在武田直树和藤岛教授身后走出报告厅。
周帆则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抱着已经空了大半的材料箱,默默跟在最后。
走廊里依旧人来人往,喧闹声不绝于耳,但这一切在邹杰听来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模糊的玻璃。
武田直树脚步很快,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一言不发。藤岛跟在他身侧,表情倒是平静许多,甚至那张痔疮脸上还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只是目光,偶尔扫过邹杰时,带着一种冰冷的评估意味。
走到会议中心主出口附近,武田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邹君,”武田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像是在喉咙里滚动,“你们....先回酒店休息。今天....辛苦了。”
邹杰心里一沉,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哪怕是请罪也好。但看着武田那压抑的眼神,以及藤岛那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干涩,“哈依!老师,藤岛教授,那我....我们先回去了。”
武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又对藤岛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转身,朝着与酒店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向不远处一个被棕榈树和灌木环绕的僻静小花园。
周帆忐忑地看向邹杰,“邹老师,我们……”
“走吧。”邹杰打断他,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茫然。望了一眼两人消失在花园绿荫中的背影,心头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学术上的惨败之后,正在加速崩塌。
种满橘子树的小花园里,午后温暖的空气,带着花草的清香,却丝毫无法缓解此间的凝重。
刚一走到花园中心,确保四周无人,武田直树猛地转身,一把揪住了藤岛熨帖的西装前襟,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个子比藤岛矮些,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和质问。
“藤岛!你刚才在干什么?!那是什么问题?!你是存心要让邹杰下不来台,要让京大和我们一起丢尽脸面吗?我们是来为他站台的,不是让你来拆台的,你到底什么意思?!”
藤岛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趔趄,但脸上并没有太多惊慌,反而是一种早有预料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讥诮。
没有挣扎,只是盯着武田因激动而涨红的脸。
“武田君,冷静点。”藤岛用一种略带刻板的腔调,“你先松开手。这里是学术会议,不是新宿的巷子。”
武田直树死死瞪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猛地松开了手,但目光依旧如刀般钉在藤岛脸上。
藤岛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衬衫领口,微笑道,“武田,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必须要和邹杰做切割了。”
“切割?”武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说什么?切割?邹杰是我的学生。”
“哈,学生?”藤岛嗤笑一声,“你的学生有多少?还在乎这一个废物吗?”
“废物”两个字,像两把冰锥,狠狠扎进武田的耳膜,也让他瞬间暴怒,“八嘎!你.....”
“你闭嘴!听我说完!”藤岛猛地打断他,语气骤然严厉起来,“武田,你别忘了,也别假装忘了!邹杰这次关于网络社会学的研究项目,那些最核心的、奠定他整个框架基础的灵感和思路是怎么来的?嗯?”
他向前逼近一步,“那些李乐在燕京大学和LSE这些年,关于网络社群、权力结构、线上互动的那些尚未正式发表的小论文、课程作业、研讨会报告.....那些凝结了他最早思考脉络的、零散却极具启发性的原始资料.....”
“是怎么到了邹杰手里,让他能够高屋建瓴地提出所谓理论整合的方向的?”
武田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一时语塞。
藤岛毫不留情地继续道,“是我们指点邹杰在这个基础上进行整合、深化、实证化,指望他能抢在李乐系统成文之前,率先构建出一个相对完整的理论体系。”
“哪怕深度不及,至少,要抢在李乐那篇系统性的专着出来之前,先把旗子插上山头!哪怕只是形似,只要占住先机,凭借我们在东亚和欧美学界的一些影响力,加上一些推动,未必不能帮他争得一席之地,把这个新兴分支学科的奠基、开创之一的名头坐实了!”
藤岛的语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和鄙夷,“可结果呢?你也看到了。邹杰他....根本没能消化吸收,更别提超越了。”
“他的所谓整合,生硬拼凑,他的实证,流于表面。在李乐那个逻辑严密、充满创见、甚至带着哲学深度的框架面前,他的报告就像.....就像一件用边角料勉强缝合起来的旧衣服,站在一件剪裁精良、面料考究的新装旁边,破绽百出,相形见绌!”
看着武田变幻不定的脸色,藤岛总结道,“武田君,清醒一点吧!先手,我们已经没有了。”
“在李乐今天那场报告之后,在那么多关键人物面前,邹杰的研究,在明眼人眼里,已经彻底被定位成了模仿、借鉴,甚至是.....跟在李乐屁股后面拾人牙慧的东西!毫无原创性可言!”
“这个时候不切割,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有人开始深究他那些创新观点的来源?等到李乐那边,或者燕大、LSE那边察觉到什么?等到这把火真的烧到我们身上来吗?”
武田直树僵在原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藤岛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武田心上。他何尝不知道?从李乐开始报告的那一刻起,他心中那份侥幸和期待就在一点点崩塌。
邹杰的表现,与其说是竞争,不如说是彻底暴露了己方的虚弱和……不堪。
学术圈子里,借鉴、启发乃至某种程度的“模仿”都时有发生,但一旦被坐实了系统性、非正当的“借鉴”,尤其是在争夺学科话语权这种关键节点上,那将是致命的丑闻。
不仅邹杰会万劫不复,他们这两个在背后提供“弹药”的导师,也难逃干系,学术声誉必将受到重创。
武田直树当然知道藤岛说的是事实。学术圈这个名利场,捧高踩低、划清界限是常态。当一颗棋子失去了价值,甚至可能变成负资产时,弃子是最理智的选择。
“可,邹杰....”武田的声音带着挣扎,一种复杂的、属于导师的责任感和一丝未泯的愧疚感啃噬着他,“我们这样,是不是太....”
藤岛冷笑,语气斩钉截铁,“学术圈里,成败论英雄。失败了,就要认。保住我们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丢卒保车,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
“武田,想想你的京大职位,想想你在学会里的位置,还有我们未来的合作项目....为了一个已经证明是废物的邹杰,值得吗?”
说话间,又拍了拍武田的肩膀,语气放缓,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理性,“这次,是我们棋差一着,低估了李乐,也高估了邹杰。没能抢到分支学科整合奠基开创这个名头,固然可惜。但不能连我们自己的名声和根基也一并毁进去。让邹杰自己去承受这一切吧。这是他能力不济,也是他.....运气不好。”
“但是,好在,以防万一,没有直接用京大的名义。”
“可是......”武田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武田,你想想,李乐背后是谁?是森内特那个老狐狸!是LSE和燕京大学的双重资源!我们今天已经见识了他的厉害,那小子不仅天赋惊人,而且手段.....你看他最后那个解围?”
听到这儿,武田望着花园外熙熙攘攘的会议中心,那里依旧充斥着学术的喧嚣与野心。
而在这个安静的角落里,一场关于抛弃与自保的交易,已然无声的进行。
良久,武田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脸上,只剩下疲惫和一种认命般的冷漠。
“.....我,知道了。”
藤岛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知道武田已经被说服了。
“走吧,晚上的招待酒会,我们还得出席。记住,从现在起,关于网络社会学这个课题,以及邹杰,我们.....不知情,不评论,一切都是......”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离开了花园角落,重新汇入外面的人流,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只有花园里依旧摇曳的花叶草木和寂静的阳光,见证了一场精心构建的学术野心,如何在一夕之间,土崩瓦解,并被无情地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