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病】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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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体内的疯血虽被封印，五脏六腑却也受到了损伤，不知何时就会衰竭。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龙丘岳年过百岁，仍神清目明，但他终究也是要死的。

崔先生和神仙无异，却亡于天劫，这世间从没有真正的长久。

吃了几日鱼汤粥，龙丘岳也没有要换餐食的意思，公主息也不挑，她从前踩点，为避人耳目，饿了就只能啃干馍馍，水都不能喝。

杀人容易，一刀足矣，但目标非富即贵，想要一击毙命，就需要等。

刺客是个没有前程的行业，往往是主家答应的报酬还没到手，人就死了。

“好久没看到桃花鱼了。”龙丘岳道，“这东西娇气得很，碰一下就碎掉了。”

公主息放下破旧的木碗，垂下眼帘，细密的眼睫如同桃花鱼轻盈的身躯。

她问:“龙丘前辈可相信轮回转生?”

龙丘岳思索片刻，道:“这可说不准，轮回一道何其玄妙，今生富贵，来世可能就入了畜生道，当牛做马。”

他随手拿了根树枝，指了指河中漂流的桃花鱼:“腐草为萤，残魂化鱼，我听闻，死前漂泊无依者，便会化作桃花鱼，随水而去。”

阴阳家的典籍大多荒诞不经，占据当世显学的儒家和法家都不认同，但龙丘岳看书不拘泥于一家一派，毕竟他太无聊了。

隐士看似寄情山水，畅游天地，实则是无奈之举。不然公主息也不会和一个老隐士相交，他们都太孤独了。

“过几日，就没有桃花鱼了。”龙丘岳补充道，“公主想见的那个人，可能要等到明年才会浮上来。”

公主息道：“桃花鱼没有神志，便是同样的灵魂也不是他了。”

她曾无数次试想该如何杀死卫王璧，可他死了，她便在心中无数次地复活他。

这很矛盾，但公主息就是这样想的，轮回去前尘，或有一日，卫王璧转生为人，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龙丘岳道：“你承认了他的死亡，才会去想，他还在会是怎样的景象，而后不得不推翻了这个构想。”

“因为他死了，你也不能想象出他会做什么，死去的人无法活过来，也不能再死去，活下来的人会慢慢忘记他的缺点，他不完整，却变得完美。”

“兄长是个难懂的人。”公主息道，“我有两个哥哥，长兄也是我们的师长，他博学多才，宅心仁厚，兄嫂也很关照我们。”

雾气蒸腾，犹如一匹雪色的纱幔，遮挡了公主息的面容，她轻轻说道:“只有我们是一样的，疯的不彻底，动机也不单纯，行善无人信，滥杀的恶名倒是举世皆知，不上不下地吊着一口气。”

龙丘岳将鱼竿一撇，道:“世人大多如此，善恶都不纯粹，公主的一腔心事，说与我这老头子听，可惜了。”

天色渐晚，太阳只余一圈金色的边缘，厚重的云层让阳光格外稀缺，渔民收网回家，鸟雀也回归山林。

这样的景致，龙丘岳看了上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