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竹筏渡海接新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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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的晨雾还没散尽时,阿海已经带着新脉行队的孩子们登上了竹筏。竹筏比去年又加固了三层,玄黄竹的骨架里嵌着鸣沙谷的金沙,水缠藤像血管般绕满筏身,藤叶上还沾着凌晨的露水,在初阳下闪着碎银似的光。
“阿海哥,真要往东边三千里去?”苏湄扶着筏边的竹栏,手里捧着那株发了芽的珊瑚珠竹苗,苗尖的蓝比昨日更深了些,“祖父说那边的洋流乱得很,竹筏怕是扛不住。”
阿海蹲在筏尾检查竹语鸟风铃,风铃的竹片上刻着“共脉”二字,是阿竹昨夜亲手补刻的,笔画里还带着老竹的清香。“太祖母的《海脉志》里写着呢,三千里外有座‘回音岛’,岛上的地脉会跟着人声起伏,咱们带了九州的土,带了共脉堂的竹种,它会认亲的。”
凌川正用清寒剑削着竹片,剑刃划过竹身,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续写当年林辰与凌霜的剑谱。“剑穗上的五色土该换了。”他解下剑穗,将新带的东海海盐、回音岛方向的海沙混进去,“地脉认旧识,也爱新鲜气。”
周岸在筏中铺开新绘的海图,图上用竹汁画的航线蜿蜒向东,每个转角都标着小小的竹语鸟图案。“我祖父说,当年林先生他们走陆路,靠的是脚底板丈量;咱们走海路,就得靠这浪头推着走。”他往海里丢了块竹片,竹片漂出去不远,竟被股暗流托着往东方漂去,“你看,海脉在给咱们引路呢。”
竹筏缓缓离岸时,栈桥上的乡亲们又唱起了那首《共脉谣》。阿竹站在最前面,手里举着那本厚厚的《脉声谱》,谱子的最后一页,新添了行小字:“海脉接竹声,潮起再出发。”
歌声混着浪涛声,像条看不见的线,一头拴着清河镇的竹影,一头系在竹筏的缆绳上。阿海回头望去,只见晨雾中的栈桥渐渐缩成个模糊的黑点,而竹筏前方的海面,正泛起越来越亮的金光。
行至正午,海面上忽然飘来大片海苔,绿得像共脉堂后院的竹丛。苏湄摘下片海苔,发现背面竟长着细小的根须,根须缠着颗竹籽——正是去年从珊瑚礁带回的那种。“它跟着来了!”她把海苔和竹籽小心地收进竹盒,“海脉真的在认亲呢。”
凌川用剑挑起片海苔,剑穗的流苏在海水中轻轻晃动,流苏上的海盐遇水化开,在水面晕出层淡淡的白。“剑在发烫。”他轻声说,清寒剑的剑身在阳光下泛着蓝,像当年林辰剑上的冰纹,“前面有东西在等咱们。”
阿海趴在筏边往水里看,只见水下隐约有青绿色的光在流动,像无数条竹根在海中游动。他忽然想起阿竹说过的话:“地脉的根,比咱们看到的要深得多,你以为是新识,其实早就通过土、通过水、通过风,认了千百年的亲。”
暮色降临时,竹筏钻进片珊瑚礁区。礁石像被谁用竹刀精心雕琢过,有的像共脉堂的竹柱,有的像黑石镇的石桥,最奇的是块巨大的礁岩,形状竟与清河镇的脉通桥一模一样,桥上还缠着水缠藤,藤花正开得热闹。
“这是‘忆礁’。”阿海翻开《海脉志》,其中一页画着同样的礁岩,旁注着小字,“海脉以石为纸,记过往事,遇旧识则显形。”他摸了摸礁岩,触感温润,像摸着块巨大的脉生玉,“林先生他们当年没来过这里,怎么会有脉通桥的影子?”
周岸忽然指着礁岩的缝隙:“看那是什么!”
缝隙里卡着半块竹牌,牌上刻着“共”字的一半,边缘还留着火烧的痕迹。苏湄认出那是当年脉通桥重建时,被火燎过的旧竹牌——据说当年林辰特意把它扔进了东海,说要让地脉记住那场火,记住重建时的热乎气。
“地脉记着呢。”阿海把竹牌小心地抠出来,与自己腰间的“脉”字竹牌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共脉”二字,“它什么都没忘。”
夜里,竹筏就泊在忆礁旁。孩子们点起竹灯,灯影落在水面上,引来群发光的鱼,鱼群围着竹筏游成圈,像当年清河镇的孩子们围着脉通桥跑。阿海把《脉声谱》摊在灯旁,凌川用剑穗蘸着海水,在新的一页上写下:“忆礁显旧影,海脉记竹声。”
苏湄的珊瑚珠竹苗忽然抖了抖,叶片上滚下滴露水,落在竹灯里,灯花“噼啪”跳了一下,映得字迹格外清晰。“太祖母说,地脉的记忆是活的,”她轻声道,“你对它好,它就把最好的给你看。”
第二日清晨,竹筏驶出珊瑚礁区,前方的海面忽然变得平静如镜,水中倒映着天上的云,云影里竟浮着座岛的轮廓——岛上长满了青竹,竹梢垂在水面上,像在梳洗长发。
“是回音岛!”周岸指着岛中央,那里有棵特别高的竹,竹顶缠着红绸带,“那绸带的颜色,和共脉堂的一样!”
竹筏靠近岛屿时,孩子们才发现,岛上的竹竟是双色的:向阳的一面泛着东海的蓝,背阴的一面带着清河镇的青,竹节处还长着小小的贝壳,像缀着串天然的风铃。风一吹,竹影摇曳,贝壳相撞发出“叮咚”声,竟与共脉堂的竹铃音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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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吗?”阿海朝着岛上喊,声音刚落,岛上就传来同样的呼喊,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无数人在应和。
“回音岛的名字是这么来的?”苏湄笑着喊,“我们从清河镇来!”
“清河镇来——”“来——”
回音在岛上荡开,惊起群海鸟,鸟群飞过竹梢,翅膀带起的风让红绸带飘得更欢了。凌川踏上岛时,清寒剑忽然“嗡”地响了一声,剑穗指向竹林深处:“那边有东西。”
竹林深处藏着座小小的竹屋,屋顶盖着海草,门楣上挂着块旧木牌,牌上刻着“听潮居”三个字,字迹苍劲,像极了林辰晚年的笔迹。阿海推开门,屋里的陈设简单却熟悉:竹桌、竹椅,墙上挂着张泛黄的海图,图上用朱砂画的航线,终点正是这座岛。
“是林先生的笔迹!”阿海指着海图角落的小字,“‘丙戌年,与霜、湄、岸同探,此处竹可跨海接脉’——湄是苏太祖母,岸是周祖父!”
桌上摆着个竹盒,打开来,里面装着些竹制的小玩意儿:竹鱼、竹鸟、竹船,最底下压着张字条,是凌霜的字迹:“海脉之竹,可活于陆;陆脉之竹,能生于海,不信你看窗外。”
孩子们跑到窗外,只见竹屋后面有片竹林,竹子的根须一半扎在土里,一半泡在海水里,却长得格外茂盛,竹节间还结着小小的竹果,果壳上印着海浪的花纹。
“原来他们早就来过!”苏湄摘下颗竹果,果壳裂开,里面的籽竟与珊瑚珠竹苗的籽一模一样,“他们把竹种留在这里,等着后人来发现!”
凌川用剑小心地挖起棵幼苗,根须上既沾着岛土,又带着海水,却一点不蔫。“林先生说‘跨海接脉’,是说地脉能跨着海连起来?”
阿海摸着墙上的海图,忽然明白过来:“不是地脉要我们去找它,是它早就等着我们,用竹种、用礁岩、用回音,一点点引着我们来。”他从包里拿出带来的九州土,撒在竹苗根部,“你看,我们带了清河镇的土,带了鸣沙谷的沙,带了北境的冰碴,这下,它就真的是‘共脉’了。”
竹苗像听懂了似的,叶片轻轻晃了晃。
岛上的日子过得像竹铃一样轻快。孩子们在竹林里发现了更多“前人的痕迹”:刻着《共脉谣》的竹片,埋在土里的旧酒坛(里面的酒还剩小半坛,酒香混着海腥气,竟格外醇厚),还有凌霜画的竹语鸟素描,画里的鸟嘴里叼着片海苔。
周岸用岛上的竹和带回的水缠藤,编了座小小的竹桥,横跨在岛中的溪涧上,桥栏上刻着“脉通桥”三个字,像缩小版的清河镇石桥。“祖父说,桥是地脉的骨头,有了桥,脉就通了。”
苏湄把珊瑚珠竹苗种在桥边,又浇了点那半坛旧酒,苗尖立刻抽出片新叶,叶尖一半青一半蓝,像同时沾了清河镇的晨露和东海的晚霞。
凌川则在听潮居的墙上,用清寒剑的剑尖刻下新的字:“丙戌年林、凌、苏、周至此,庚子年阿海、凌川、苏湄、周岸再至,脉未断,声相续。”刻痕里渗出些透明的液珠,像地脉在流泪,又像在笑。
离岛那天,阿海把新写的《回音岛志》放进竹盒,与林辰他们的字条放在一起。竹筏离岸时,岛上的竹语鸟都飞了过来,绕着竹筏盘旋,每只鸟嘴里都叼着片竹叶,叶上用竹汁写着小小的“留”字。
“我们还会回来的。”阿海朝着岛挥手,“等竹果熟了,我们就来采种,把它们种回清河镇,种到鸣沙谷,种到北境去。”
回音岛上的竹林轻轻摇曳,像在点头。竹屋门楣上的红绸带飘向海面,仿佛在跟着竹筏远航。
竹筏驶远时,阿海忽然发现,竹筏的缆绳上缠着根新长的水缠藤,藤的另一端,正连着回音岛的竹根——原来地脉早就自己搭好了桥,不管隔着重洋还是岁月,只要有人记得、有人续写,那根看不见的脉线就永远不会断。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脉声谱》,新的一页上,阳光正照着刚写下的句子:
“竹声越海去,潮音带信来,
一岛藏旧梦,万脉续新篇。”
海风掀起书页,将这行字吹向更远的东方,那里,还有无数座等待被发现的“回音岛”,无数段等着被续写的共脉传奇。而清河镇的竹影,东海的浪涛,早已在岁月里交织成歌,唱着那句永远不老的誓言:
“地脉会老,人心会变,但共过的脉,同过的声,永远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