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归藏初入，故人泪眼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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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大山深处，云雾如纱，缭绕在两座形如巨剑倒插的陡峭山峰之间。

此地名为“断尘峡”，两岸崖壁如刀削斧凿，寸草不生，唯有深不见底的沟壑中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异兽的低沉嘶吼，平添几分肃杀。寻常修士即便误打误撞来到此处，也只会将其当作一处凶险的绝地，绝不会想到，这看似绝路的峡谷深处，竟隐藏着天域正道最后的隐秘据点——归藏谷。

叶辰与林玥立身于断尘峡南口，前方是翻腾不休的灰白色瘴气，瘴气中隐约可见扭曲的光影，时而化作狰狞的妖兽，时而幻作悬崖峭壁，正是天机阁布下的“颠倒迷踪阵”。此阵并非以蛮力强攻见长，而是以空间折叠与心神诱导为核心，纵使元婴修士闯入，也会在无尽的幻象中迷失方向，最终耗尽灵力，沦为峡底异兽的口粮。

“归藏令。”叶辰手掌一翻，一枚通体莹白、边缘刻着繁复星纹的玉牌出现在掌心。玉牌入手温润，隐隐散发着与周围空间波动相呼应的微弱灵光，正是天机阁主通过子母镜传递信息时，一同烙印在他识海中的信物——归藏令。

林玥站在他身侧，青藤古剑已悄然归鞘，但她清冷的眸子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破妄剑意如同无形的蛛网，覆盖了方圆百丈，任何隐藏的敌意或能量波动都难以逃脱她的感知。腐骨沼泽的遭遇让她明白，圣皇宫的爪牙绝不会善罢甘休，归藏谷外，未必就是净土。

叶辰并指如剑，指尖混沌星力微微流转，在归藏令中央那一点凹陷处轻轻一点。

嗡——

玉牌瞬间爆发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清辉，边缘的星纹如同活过来一般，顺着叶辰的指尖流淌而出，在空中勾勒出一道玄奥的星轨符文。符文成型的刹那，仿佛触动了某种天地法则，周围翻腾的灰白色瘴气骤然一滞，随即如同潮水般向两侧退去，露出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由淡青色灵光铺就的小径。

小径尽头，瘴气最浓郁处，三道身影如同从虚空走出般缓缓显现。

三人皆身着灰布短打，面容普通，如同山间猎户，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与外表不符的锐利与警惕。他们身上的气息隐晦而凝练，赫然都是元婴初期修为，显然是天机阁布置在此的核心暗哨。

为首一人目光如电，先是扫过叶辰与林玥，最终落在叶辰掌心的归藏令上，眼中闪过一丝确认之色，但并未立刻放行，而是沉声说道：“口令。”

叶辰早有准备，缓缓吐出天机阁主通过神念传递的暗语：“星落归藏，月照残渊。”

为首暗哨眼中最后一丝疑虑散去，他对着叶辰与林玥拱手为礼，语气恭敬却不失警惕：“原来是叶先生与林姑娘。阁主有令，二位一到，即刻引入谷中。请随我来。”

说罢，三人转身，为首者从怀中取出一枚与叶辰手中相似、但样式更古朴的青铜令牌，往虚空一按。

轰隆——

前方的空间骤然扭曲，两座巨剑般的山峰之间，那片看似坚实的崖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露出一个仅丈许宽、散发着浓郁空间波动的幽暗通道。通道内，隐约可见氤氲的霞光与流动的灵气，与外界的肃杀截然不同。

“此乃‘子午空间夹缝’，是归藏谷的最后一道屏障。穿过此处，便是谷中。”为首暗哨解释道，率先踏入通道。

叶辰与林玥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踏入通道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空间挤压感传来，仿佛穿行在一条不断收缩扩张的甬道中。周围是变幻不定的光影，时而漆黑如墨，时而流光溢彩，耳边能听到细微的空间摩擦声。好在通道并不长，不过数息功夫，眼前景象便豁然开朗。

一股清新到几乎要将肺腑都洗涤干净的浓郁灵气，夹杂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与草木清气，扑面而来。

叶辰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只觉四肢百骸都舒泰无比。归藏谷内的灵气浓度，竟比青云宗揽星阁还要浓郁数倍，且灵气中蕴含着一种极其纯粹的生机之力，与外界被魔气、煞气污染的天地灵气截然不同。

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如同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蓝天白云之下，是连绵起伏的翠绿山峦，山间瀑布如银河倒挂，飞流直下，撞击在下方的碧潭中，溅起漫天水雾，折射出七彩虹光。潭水清澈见底，几尾色彩斑斓的灵鱼在水中悠闲游弋，偶尔跃出水面，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

沿着蜿蜒的青石小径向前，可见成片的灵植药田，其中不乏数百年乃至上千年份的珍品灵药，叶片上流转着淡淡的灵光。药田旁，是依山而建的亭台楼阁，皆是由温润的白玉与翠绿的灵木构筑而成，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却不显奢华，反而透着一股与自然和谐相融的雅致。

远处的竹林中，隐约可见几位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正在晾晒草药，偶尔传来清脆的笑语声。林间空地，几个半大的孩童正围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听他讲解着基础的吐纳法门，脸上满是好奇与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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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鸣清脆，流水潺潺，灵气氤氲，生机盎然。

这里，仿佛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隔绝了外界的战火、杀戮与阴谋，保留着天域正道最后的一丝安宁与希望。

叶辰与林玥站在通道出口，看着眼前这与十万大山的凶险、圣皇宫的残暴形成鲜明对比的景象，心中皆是感慨万千。天机阁主能在如此乱世中，开辟出这样一处隐秘而安宁的据点，其手段与心血，实在令人钦佩。

“叶先生，林姑娘，这边请。阁主与……与苏姑娘，已在‘听涛小筑’等候。”为首的暗哨恭敬地指引方向，目光在提及“苏姑娘”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与敬佩。

叶辰的心，在听到“苏姑娘”三个字时，猛地一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点了点头，迈步沿着青石小径向前走去。脚步看似平稳，实则每一步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期待。

林玥紧随其后，青藤古剑在鞘中安静地蛰伏着，她清冷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亭台楼阁与偶尔路过的、对他们投来好奇目光的谷中居民，最终落在叶辰微微紧绷的背影上，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化为坚定的平静。

青石小径蜿蜒向前，穿过一片盛开着淡紫色灵花的花圃。花香浓郁却不腻人，吸入肺腑，能让躁动的心神都平静几分。

转过一道弯，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临潭而建的精致小筑出现在眼前。小筑通体由翠绿的灵竹搭建而成，屋顶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琉璃般的碧瓦，阳光洒下，折射出柔和的光芒。小筑前是一片光滑的白玉广场，广场边缘，一道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背对着他们，望着前方飞流直下的瀑布与碧潭。

那是一道白色的身影。

一袭素雅的月白长裙，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在阳光下流淌着淡淡的光泽。裙摆随着山间的微风轻轻飘动，勾勒出纤细而略显单薄的轮廓。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直至腰际，仅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在颈侧，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仅仅是一个背影，便已清冷如月，静美如画。

叶辰的脚步，在看到那道身影的刹那，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周围的鸟鸣、水声、风声，所有的声音都悄然褪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与那道相隔不过数十丈的白色身影。

百年光阴，如白驹过隙。

记忆中，那个在青云宗后山初遇时，眉眼清冷、剑法凌厉，却会在他受伤时偷偷留下疗伤丹药的少女；那个在玄冰宫冰殿之上，一袭白衣、执掌冰魄，却会在他被诬陷时，不顾宗门压力，毅然站出来为他辩解的圣女；那个在他被迫远遁前，于星空下含泪送别，轻声说“我等你回来”的清瑶……

无数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所有的堤坝。

百年的思念，百年的担忧，百年的愧疚，百年的挣扎与坚持……在看到这道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背影时，尽数化为难以言喻的酸涩与疼痛，堵在喉咙口，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身影的气息。

曾经，那是如同万年玄冰般凛冽、纯粹、充满生机与力量的冰魄气息，强大而骄傲，如同冰雪覆盖下的火山，外冷内热。

而现在……

叶辰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涌起强烈的刺痛。

那道身影的气息，极其微弱，虚浮不定，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曾经凛冽如剑的冰魄之力，如今只剩下淡淡的余温，仿佛被耗尽了所有的能量。气息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衰败之意，那是本源受损、生机流逝的征兆。

天机阁主说的没错……她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就在这时，仿佛感受到了身后的注视，那道白色的身影，缓缓地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是一张极其清丽绝美的脸庞。

眉如远黛，眸似秋水，鼻梁挺翘，唇瓣饱满，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纵使在这灵气充裕的归藏谷中，也难掩那份深入骨髓的苍白。

这张脸，与叶辰记忆中的模样，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是那般清丽绝伦，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

但是……

她的眼神变了。

曾经，那双眸子如同最纯净的冰魄，清澈、明亮、锐利，带着少女的骄傲与倔强，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羞涩。

而现在，那双眸子虽然依旧美丽，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变得黯淡而疲惫，如同蒙尘的珍珠，失去了夺目的光华。眼底深处，藏着化不开的忧伤与坚韧，仿佛承载了太多的苦难与孤独。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更添了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

她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那是经历了太多生死离别、背叛与杀戮后，才会形成的冰冷铠甲。但在看到叶辰的刹那，那层寒霜如同冰雪遇暖阳，迅速消融，露出了底下深藏的、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委屈。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紧紧地抿住，贝齿轻咬着下唇，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黯淡的眸中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如同清晨凝结在花瓣上的露珠，脆弱而凄美。

“……叶辰。”

一声轻唤，如同羽毛轻轻拂过心湖，微不可闻，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瞬间击中了叶辰最柔软的心房。

那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与沙哑，仿佛蕴含了百年的思念、等待、担忧与委屈，在这一刻，尽数化作这两个字。

叶辰看着她苍白的面容，黯淡的眸子，滑落的泪珠，以及那微微颤抖的嘴唇，心中的刺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他张了张嘴，想叫一声“清瑶”，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千言万语，无数的愧疚与思念，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步伐缓慢而坚定。每走一步，心中的疼痛便加深一分。

他看到，随着他的靠近，苏清瑶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从眸中滑落，浸湿了苍白的脸颊，也浸湿了胸前的衣襟。她想抬手拭去泪水，却仿佛连这点力气都没有，手臂抬起一半，便无力地垂下。

她的眼神，复杂无比。有怨，有恨，有委屈，有思念，有担忧，有惊喜……百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化作深深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悲伤与释然。

百年的等待，百年的坚守，百年的生死未卜……在看到这道熟悉的身影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时，所有的坚强与伪装，都轰然崩塌。

叶辰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距离不过三尺。

他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她。

近在咫尺，他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的憔悴。

曾经饱满莹润的脸颊，如今消瘦了许多，颧骨微微突起，显得有些楚楚可怜。那双曾经如同最纯净冰魄般明亮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疲惫与黯淡，仿佛经历了无尽的黑夜。眉心处，那一点象征着玄冰宫圣女身份与冰魄玄心本源的淡蓝色印记，光芒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印记表面还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触目惊心。

那是冰魄玄心印破碎的痕迹。

叶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伸出手，想要拂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刹那，却又微微顿住，仿佛怕惊扰了眼前这脆弱得如同易碎琉璃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