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桩互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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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沙渡一役，如同在暗夜里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虽被刻意压制，但该知道的人，都已知道。
那批军械被谢清晏与萧逐渊的人马联手截下，过程干净利落，未留活口，伪装成江湖帮派火并的现场。军械被秘密转移，沉入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韩德远吃了个哑巴亏，暴跳如雷却无法声张，只能暗中彻查。
三日后的靖王别院书房，气氛比上次偏殿对弈更为凝肃。窗外细雨绵绵，敲打着芭蕉叶，沙沙作响。
萧逐渊坐在窗边，并未看雨，而是看着手中一份名单。谢清晏坐在他对面，捧着一杯清茶，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
“漕帮那条线断了，韩德远暂时查不到我们头上。但他必定会加强其他渠道的监控，尤其是……”萧逐渊放下名单，指尖在某处敲了敲，“……令尊镇国公身边。”
谢清晏抬眸：“殿下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不过是顺势而为。”萧逐渊将名单推到她面前，“这是韩德远安插在镇国公巡边队伍中，以及可能接触到军务的几名中层将官身边的眼线。名单本王可以给你，人，也可以帮你拔除。”
谢清晏心中一动，仔细浏览名单，上面赫然有几个她通过暗影卫也才刚刚怀疑到的名字，位置都颇为关键。萧逐渊的情报网，果然无孔不入。
“条件？”她直接问道。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尤其是与靖王做交易。
萧逐渊苍白脸上露出一丝浅淡得近乎虚无的笑：“很简单。这批军械的流向，虽指向戚忠，但最终经手漕帮的，是东宫一位属官的远亲。”
东宫！太子！
谢清晏瞳孔微缩。这意味着，韩德远可能将太子也拖下了水，或者至少是在利用太子的资源。截下这批军械，等同于同时打了韩德远和东宫的脸。
“殿下是想让我出面，坐实这批军械被‘不明势力’截胡，而殿下您，只是因‘偶然’得到风声，出于‘维护纲纪’，将此事‘透露’给了镇国公府，由谢家来追查？”谢清晏瞬间理清了他的思路。他要把谢家推到台前，吸引韩德远和东宫的怒火，而他自己，则隐在幕后，干干净净。
“谢姑娘果然通透。”萧逐渊赞道，眼中却无半分暖意，“韩德远不敢明着动即将巡边的镇国公，东宫也要顾忌名声。由谢家来扛这面‘追查军械流失’的大旗，名正言顺。而你，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清理掉名单上这些人，巩固你在军中的影响力，为你父亲扫清障碍。一举两得。”
好一个一举两得！谢清晏心中冷笑。他是借她的手拔除她父亲身边的钉子，同时借谢家的名头替他挡下东宫的明枪暗箭。算计得可谓精妙。
“殿下打得好算盘。”她放下茶盏，声音清冷，“只是，我谢家为何要平白为殿下担此风险？”
“风险与机遇并存。”萧逐渊不疾不徐，“清理了内鬼，令尊巡边更安全，谢家在军中的根基更稳。况且……”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她，“谢姑娘莫非忘了，我们已是同盟？同盟之间，自然要互相‘帮助’。本王提供了名单，承担了情报风险，谢姑娘出些力气，分担些明面上的关注，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还是说，谢姑娘只想利用本王的力量复仇，却不愿付出任何代价？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雨打芭蕉的声音格外清晰。
谢清晏与他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在交锋。她知道，这是同盟的代价，也是他进一步将她绑上战车的手段。接受，则意味着更深度的捆绑，与东宫正面为敌的风险；不接受，则同盟可能出现裂痕，之前的努力可能付诸东流。
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名单上的人，我会处理。军械被劫之事，谢家会接下。”
萧逐渊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微光，但很快湮灭。
“不过，”谢清晏话锋一转，目光清冽如刀，“既是同盟，信任不能只靠空谈。殿下在我父亲身边安插人手清除异己，难保他日不会用同样手段对付谢家。为表诚意，也为了日后联系方便，我需要一个人，能随时知晓殿下这边的动向，以免误判。”
萧逐渊挑眉：“哦？谢姑娘是想在本王身边放个眼睛？”
“殿下也可以在我身边放一个。”谢清晏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我们互换一人，名为仆从，实为联络。既能确保消息畅通，也能互相监督，免得谁在背后捅了刀子还不自知。如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借她的名，她便索要在他身边放置耳目的权力。
萧逐渊凝视着她，仿佛在评估这个提议背后的深意。片刻后，他低低地笑了，笑声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谢姑娘这是要与本王……互换人质？”
“殿下可以这么理解。”谢清晏面色不变，“既然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总得知道另一只跳到了哪里。”
“好！”萧逐渊爽快应下，眼中竟有几分激赏，“够胆色，也够谨慎。本王允了。”
他扬声唤人。很快，两名年轻男子被带了进来。一人身着靖王府侍卫常服，面容普通，眼神沉稳内敛，名叫“墨七”。另一人则作小厮打扮，低眉顺目，气息微弱，名叫“青竹”。
“墨七跟随本王多年，机敏干练，便去谢姑娘身边听用吧，也好保护姑娘安全。”萧逐渊指着那侍卫道，随即又看向那小厮，“青竹性子沉稳，手脚麻利，便留在本王这里，替谢姑娘传递消息。”
谢清晏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心中明了。这墨七定然是萧逐渊手下精锐，名为保护，实为监视。而那青竹，恐怕也绝非普通小厮，必是谢家暗影卫中精于潜伏察探的好手。这场交换，双方心知肚明。
“甚好。”谢清晏点头，对那名叫青竹的“小厮”吩咐道，“日后你便跟在靖王殿下身边，用心伺候，殿下但有吩咐，如同我亲临。”
“是，小姐。”青竹恭敬应下，声音平静无波。
萧逐渊也对墨七道：“以后你的主子便是谢姑娘，她的命令，高于一切。”
“属下明白。”墨七抱拳，声音沉稳。
两人当着旧主新主的面，完成了身份的转换。书房内，气氛微妙。
“如此，合作愉快。”萧逐渊看向谢清晏，唇边笑意深沉。
“合作愉快。”谢清晏起身，神色淡然，“名单之事，我会尽快处理。告辞。”
她带着新得的“侍卫”墨七，转身走入蒙蒙细雨之中。
萧逐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帘后，目光才落到垂手侍立的青竹身上。
“青竹？”他玩味地念着这个名字，“谢清晏……你究竟还有多少底牌，是本王不知道的？”
而离开别院的马车上，谢清晏闭目养神。身边的墨七如同隐形人般沉默。
互换人质，互插暗桩。这同盟，在利益的捆绑下，又增添了一层互相制衡的枷锁。前路，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