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特殊军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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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意租界的旧兵营里弥漫着血腥和酒精混合的气味。佐佐木雄二坐在医务室的木凳上，军医正用镊子从他肩膀里夹出一块扭曲的弹片。三天前从固安撤回天津的路上，他们遭遇了日军侦察队的伏击，李先生在担架上断了气，阿诚的左眼中了流弹，而雄二的肩膀被子弹撕开一道口子。

“算你走运。”军医把染血的弹片丢进铁盘，“再偏两公分就打穿肺了。”

铁盘里已经躺着三块形状不规则的金属，都是从雄二身上取出来的。他咬着纱布，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下。医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藤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手里捏着一封皱巴巴的信。

“森下的信。”藤田压低声音，“从炊事班偷偷递出来的。”

雄二接过信，纸上是熟悉的潦草字迹——森下还活着，而且已经回到了天津驻防的第四师团。信中提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大阪师团即将被调往北平方向，但军部对他们在通州“失踪”的两个士兵已经起了疑心。

“宪兵队来查过三次了。”藤田紧张地舔着嘴唇，“他们以为我们死在通州暴动里，但如果有人认出我们……”

雄二把信纸揉成一团吞了下去。军医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什么也没说——这个满脸倦容的中年人早习惯了伤兵们的古怪行为。

入夜后，雄二溜出医务室，穿过满是弹痕的走廊，来到了兵营后院。阿诚独自坐在井台边，左眼缠着厚厚的绷带，手里握着那本地理课本。月光下，少年瘦削的侧脸显得格外苍白。

“李先生最后说了什么？”雄二蹲下身，低声问道。

阿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撕开课本的封皮，从夹层里抽出一张微缩胶卷：“天津日本领事馆的通讯密码，还有大阪第四师团的物资调运清单。”

雄二接过胶卷，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前世在军事杂志上见过类似的微缩技术，但没想到1937年的中国地下党已经能熟练运用。

“我们需要找人洗出来。”阿诚的声音有些发抖，“张团长说...天津租界里有苏联人的暗房。”

正说着，后院的小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藤田拖着伤腿挪进来，脸色比月光还白：“糟了...刚听炊事班说，明天有宪兵队的特别审查...所有伤兵都要重新登记！”

雄二的胃部一阵绞痛。他们能混回天津驻军已经是奇迹，但如果面对专业审讯的宪兵，伪造的身份恐怕撑不过三分钟。阿诚突然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磺胺...我从威森那里多拿的。”

藤田愣了一下：“这有什么用？”

“高烧。”雄二立刻明白了阿诚的意思，“军医说过，伤口感染会引起四十度以上的高烧...昏迷的病人没法接受审讯。”

三人对视一眼，默默达成了共识。雄二接过药包，倒出一半粉末吞了下去。苦涩的药粉黏在喉咙里，像吞了一把沙子。藤田犹豫了一下，也咬牙吞下了剩下的磺胺。

"明天..."阿诚帮他们拧开井台上的水龙头，"我会让医院的护工帮忙拖延时间。"

药效发作得比预想的快。雄二回到病床上不久，就开始感到一阵阵眩晕，肩膀的伤口像被烙铁灼烧般疼痛。恍惚中，他听见军医惊慌的喊声，感觉到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胸口。

“急性感染！快拿冰袋来！”

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刻，雄二看见藤田在隔壁床上抽搐，而阿诚站在病房门口，独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少年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看口型似乎是三个字：“撑下去。”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雄二梦见自己回到了穿越前的那家军事书店，书架上摆着一本名为《天津1937》的旧书。当他伸手去拿时，书页突然化作漫天飞舞的传单，上面印着触目惊心的标题：大阪第四师团涉嫌通敌，全体官兵接受审查...

高烧中的幻象与现实逐渐模糊。不知过了多久，雄二感到有人在拍打他的脸。睁开眼，森下那张油光满面的脸正悬在上方，炊事班特有的油烟味扑面而来。

“装得挺像啊。”森下往他嘴里塞了块东西，“尝尝，用你教的味精配方做的。”

舌尖传来鲜美的滋味，是加了昆布和鲣鱼粉的饭团。雄二艰难地吞咽着，听见森下压低声音说：“宪兵队走了，不过有个坏消息。”

“什么？”

森下从围裙兜里掏出一张调令：“师团后天开拔去北平。”

雄二盯着调令上的红章，那是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印章。在原本的历史中，大阪第四师团此时应该南下参加淞沪会战，而不是北上北平。

“为什么突然变更部署？”

森下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听说是你们在通州搞出的乱子。”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上头觉得第四师团靠不住，要调去对付二十九军残部当炮灰。”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阿诚站在逆光中，手里举着一沓刚洗出来的照片——微缩胶卷里的内容终于重见天日。最上面那张清晰地显示着一列火车时刻表，终点站写着“宛平”，而备注栏里用红笔圈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8月8日，特殊物资专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