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残酷的真相（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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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在沈砚清推开书房门的那一刻，彻底凝固了。
温窈瘫坐在地板上，背抵着冰冷的书桌，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摊开的黑色日记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日记本上，沈砚清少年时代那带着痛苦和恐惧的字迹，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眼底，也烫穿了她的心脏。
沈砚清站在门口，逆着光，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笼罩着她。他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但温窈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混合着震怒、恐慌和一种被彻底撕开伪装的绝望气息，正排山倒海般向她压来。
空气死寂，只有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交错。
温窈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被彻底欺骗、玩弄的愤怒，像海啸般在她胸腔里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沈砚清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她手中的日记本上，那眼神，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又像是某种精心维持了多年的假面被骤然击碎后的空洞。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良久，他才缓缓将目光从日记本上移开，转向温窈的脸。当看到她脸上肆意的泪水和眼中那种心死般的绝望时，他瞳孔猛地一缩，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为一声极轻的、带着破碎感的吸气声。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沉重，踩在地板上发出闷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温窈紧绷的神经上。他在她面前蹲下身，距离近得能让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冷香，此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寒意。
他伸出手，不是去夺日记本，而是想要触碰她泪湿的脸颊，动作缓慢而僵硬，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小心翼翼。
温窈猛地偏头躲开，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恨意：“别碰我！”
沈砚清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他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憎恶，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眼底翻涌着剧烈的痛楚。
“温窈……”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试图解释却又无从开口的艰难，“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温窈猛地抬起头，泪水汹涌而出，她举起手中的日记本，几乎要砸到他脸上，声音因激动而尖利，“那是什么样？！沈砚清！你告诉我！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你父亲在逼我爸爸！你早就知道那个项目是陷阱！你什么都知道！”
她泣不成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呕出来的血：“看着我爸爸跳进火坑……看着温家破产……看着我爸爸郁郁而终……你那时候在干什么？！你在日记里写你害怕？！写你不安？！然后呢？！然后你就继续做你的沈家少爷？！甚至后来……后来还要那样对我？！欺负我！羞辱我！把我弄到你身边……你现在又来说什么守护我？！沈砚清！你告诉我！这到底算什么？！你的赎罪吗？！还是你觉得这样玩弄我于股掌之间，特别有成就感？！”
积压了十六年的委屈、愤怒、不解，在这一刻，伴随着这残酷真相的揭露，如同火山般彻底爆发出来。温窈浑身发抖，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沈砚清的表情，只觉得心口疼得快要窒息。
沈砚清被她连珠炮似的质问钉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他眼中那份深沉的痛楚几乎要溢出来，还有一种……温窈看不懂的，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悲哀。
“说话啊！”温窈用力将日记本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你解释啊！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告诉我你不知情！告诉我你后来对我的好，不是因为愧疚！你说啊！”
沈砚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竟泛起了一层骇人的红血丝。他不再试图触碰她，而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深地、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痛苦的脸，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骨子里。
“是。”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平静，承认了那最残酷的事实，“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捅进了温窈的心脏，让她瞬间停止了哭泣，只剩下冰冷的麻木。
“我知道那个项目有问题。”沈砚清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我知道我父亲……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逼温叔签字。我知道……温家的结局，沈家……脱不了干系。”
他每说一句，温窈的脸色就白一分，身体就冷一分。
“那时候……我十六岁。”沈砚清的目光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回忆，声音里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无助和恐惧，“我阻止过……我求过我父亲……我甚至……试图去找温叔提醒……”他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但有什么用呢？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改变什么？”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力和自嘲。
“后来……事情发生了。温叔……走了。”沈砚清的声音哽了一下，他迅速别过脸，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再转回来时，脸上只剩下冰冷的麻木，“我父亲下了封口令，沈家上下，不许再提温家一个字。我母亲……从那以后，身体就垮了……”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温窈脸上，那眼神复杂得让人心碎，有痛苦，有愧疚，还有一种……扭曲的、炽热的执着。
“至于后来……我那样对你……”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温窈，你以为那是欺负吗？那是恨吗？”
他向前倾身，逼近温窈，目光灼灼地锁住她，声音低沉而危险：“那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让你记住我的方式。”
温窈彻底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没办法靠近你……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对你好……”沈砚清的眼神变得偏执而疯狂，“沈家和温家成了那样……我怎么能？我只能用最蠢的办法……引起你的注意……哪怕让你恨我……也比让你彻底忘记我……要好……”
他的告白，扭曲、病态，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真实感。温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原来……那些年的敌对，背后藏着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荒唐又悲哀的理由？
“那现在呢？”温窈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心死后的平静，“现在把我困在你身边，又是什么？继续你未完成的……报复？还是满足你变态的掌控欲？”
沈砚清深深地看着她，眼中翻涌着剧烈的情感，有痛楚，有挣扎，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深情。
“温窈，”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求，“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像狡辩……我知道我罪该万死……但是……”
他伸出手，不顾她的躲闪，强行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从我十六岁那年，在温家后院，看到你为了抢一块桂花糕哭得撕心裂肺开始……从我躲在树后，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而你却蛮横地把我拽出来开始……”
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哽咽：
“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那些肮脏的、不堪的过去……我改变不了。我父亲造的孽……我背负着。我对你犯下的错……我用一辈子来还。”
“但是温窈，”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炽热得几乎要将她燃烧，“别推开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我的方式……护着你……一辈子。好不好？”
残酷的真相，扭曲的深情，在这一刻，以一种毁灭性的方式，赤裸裸地摊开在温窈面前。她看着眼前这个卸下了所有冰冷伪装、露出内里千疮百孔和偏执灵魂的男人，心中一片荒芜。
恨吗？恨。怨吗？怨。可是……在那恨与怨的深处，为什么……还会有一种针扎般的疼痛？为他那不堪的过往？为他那病态却真实的……执念？
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这个……被困在家族阴影和扭曲爱意中的……可怜人。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泪水滴落的声音。真相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浓得化不开。而未来，该何去何从？温窈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和沈砚清之间，再也回不去了。那条由谎言和鲜血铺就的路，他们只能……一起走下去，或者，一起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