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命之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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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这些新的复制体诞生……夏爱华不敢想象后果。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只是眼睁睁看着。

她的目光急速扫视周围，最终落在那棵巨树本身，落在那无数垂下的、脉动着流光的气生根须上。这些根须，似乎是能量传输的通道，也是花朵孕育的温床。一个疯狂的想法在她脑中成形。

“东方红！”她大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穿透打斗的噪音和精神的干扰，“干扰那些根须！切断它和花朵、还有下面那些液体的能量联系！”

东方红的逻辑核心瞬间理解了指令的优先级。它硬抗了复制体一记重击，借力向后滑行，手臂再次变形，不再是集中的能量束，而是转换为一种大范围的、高频振动能量场，猛地罩向最近处的几束气生根须。

有效！

被能量场覆盖的根须内部，流动的光彩瞬间变得紊乱、黯淡，像接触不良的灯管般疯狂闪烁。与之相连的几朵正在孕育胚胎的花朵，剧烈地颤抖起来，花瓣收缩，内部胚胎的光芒也明灭不定。

玉液中的复制体发出一声更加痛苦和暴怒的咆哮，它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失衡，体表那层无形的力场也波动起来。它猛地转头，充满刻骨恨意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夏爱华，显然意识到谁才是真正的威胁。

“继续！扩大范围！”夏爱华一边喊，一边从随身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多功能地质锤，不顾一切地冲向巨树的主干附近，对着那些看起来相对纤细的辅助根茎猛砸。锤子落在那些半透明的纤维上，发出沉闷的、类似敲击橡胶和金属混合物的声音，反震力让她手臂发麻。

复制体舍弃了东方红，如同鬼魅般冲向夏爱华。东方红立刻拦截，能量场全开，死死缠住它。

战斗进入了最危险的僵持阶段。夏爱华和东方红破坏根须，复制体就变得虚弱；但复制体的攻击也越发疯狂，东方红的机体开始出现损伤，外壳上出现了裂痕和凹痕。而那些未被干扰的花朵，孕育的速度似乎还在加快。

必须找到核心！夏爱华喘息着，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树根部的琼浆玉液。所有的胚胎都在那里完成“激活”，所有的复制体都与它保持着能量连接……问题的关键，很可能就在那片液体深处！

“东方红！”她做出了决定，声音因决绝而颤抖，“把我扔进去！扔进那个池子里！”

东方红的运算核心出现了千分之一秒的停滞。“爱华小姐，风险无法估量。液体成分未知，能量等级极高，直接接触您的生物体，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

“执行命令！”夏爱华厉声打断它，眼神死死盯着那片荡漾的、仿佛拥有自己生命的玉液，“这是唯一可能摧毁它的办法！要么我毁了它，要么它……用我的样子，毁了一切！”

东方红的逻辑链条在绝对命令和极端风险之间做出了抉择。它计算角度和力度，在又一次格开复制体的扑击后，银白色的手臂猛地揽住夏爱华的腰，用尽全部功率，将她朝着那片闪烁着不祥虹彩的玉液中心，抛了过去！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夏爱华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风压着她的脸颊，她能清晰地看到下方玉液表面倒映出的、自己那张因恐惧和决绝而扭曲的脸，也能看到那个复制体惊愕然后转为暴怒的表情，以及东方红传感器中疯狂闪烁的、代表最高警报的红色光芒。

然后，是冰冷的、包裹一切的触感。

并非想象中的灼热或腐蚀，那玉液冰冷刺骨，如同液态的金属，瞬间淹没了她。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试图将她肺里最后的空气榨干。但比物理压力更可怕的，是信息的洪流。

就在她沉入玉液的瞬间，无数混乱的、庞杂的、属于不同“原型”的记忆、情感、思维碎片，如同海啸般冲入她的意识。喜悦、悲伤、愤怒、爱恋、贪婪、恐惧……属于TD7星球上可能被这棵树捕获过的无数未知生物的“源代码”，蛮横地涌入，几乎要将她作为“夏爱华”的独立意识彻底冲散、溶解。

她感到自己的思维边界在模糊，记忆在崩塌，自我认知在瓦解。就在她即将被这片信息的海洋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刻，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属于华夏精英后代的最后一丝理智，让她集中了全部的精神力，不是去抵抗，而是去“理解”，去“追溯”。

她不再试图坚守“夏爱华”的壁垒，而是放开心神，逆着那信息的洪流，向着所有混乱的源头，向着这片玉液和那棵巨树最核心的指令区，发起了冲刺！她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边缘，她的“感知”穿透了冰冷的玉液，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庞大、复杂到无法形容的……非生命的意识集合体。它没有情感，只有纯粹的逻辑和一个古老到令人战栗的指令——

【样本采集……生命形式归档……环境适应性模拟……基因序列优化……模板更新……】

这不是创造，这是……记录、复制、迭代？一个星球级别的生物数据库和模拟器？

也就在这一刻，或许是因为她这个“异物”的闯入和逆向连接，干扰了系统的稳定运行，整个玉液池剧烈地沸腾起来，光芒乱闪。上方的巨树所有花朵同时剧烈摇曳，光芒明灭不定。那个正在与东方红缠斗的复制体，发出一声凄厉的、非人的惨叫，身体开始变得不稳定，边缘出现重影，仿佛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

夏爱华的最后感觉，是东方红冰冷的金属手臂再次抓住了她，正奋力将她从那片冰冷与混乱的深渊中拖拽出去。而她的意识，却停留在那个冰冷的、执行着亘古指令的系统触感上，无法挣脱。

她的身体被拖离了玉液，瘫软在冰冷的、非土非金的地面上，剧烈地咳嗽着，呕出少量带着虹彩光点的液体。她的眼神涣散，身体因为寒冷和精神的冲击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玉液池逐渐恢复了平静，但光芒黯淡了许多。巨树的花朵也沉寂下来，那些正在孕育的胚胎光芒微弱，仿佛进入了休眠。而那个复制体，已经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滩迅速蒸发、带着异味的透明粘稠物质。

东方红蹲伏在她身边，传感器快速扫描着她的生命体征，机体上破损处闪烁着电火花。“生命体征稳定，但神经活动异常活跃，伴有强烈应激反应。外部威胁暂时解除。”

夏爱华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棵依旧矗立、但似乎失去了部分“活力”的巨树，以及树下那片恢复了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琼浆玉液。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寒意与茫然：

“它……不是在创造生命……它是在……收集和……更新……”

话音未落，一阵更深沉的疲惫和精神的虚脱感席卷了她，视野迅速变暗，最终彻底陷入了昏迷。只有身边忠实的机器人助手，依旧闪烁着警示的蓝光，守在这片诞生于未知代码的诡异生命之源旁，守着她体内那份刚刚被强行写入、不知是福是祸的“源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