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釜底抽薪暗箭来（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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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衙大比，“狂字营”以少胜多，力挫侯亮所率左威卫精锐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一夜之间传遍了长安军营，甚至引起了部分朝臣的注意。薛斩与他的“狂字营”一时间风头无两，成为了军中热议的焦点。许多底层士卒谈论起那日的战况，眼中都不自觉地流露出钦佩与向往。毕竟，能以寡敌众，在不利地形下将素来骄横的左威卫打得毫无脾气，这本就是实力的最好证明。

然而，这份荣耀与风光，并未给薛斩带来多少喘息之机，反而像是往滚沸的油锅里又泼进了一瓢冷水，激起了更强烈的反应。

大比结束后的第三天，一场针对薛斩及其“狂字营”的、更加阴险且全方位的打压，悄然拉开了序幕。这一次，出手的不再仅仅是王弘和侯亮这些小辈，而是站在他们身后，权势更为煊赫的潞国公——侯君集。

第一支冷箭，来自兵部。

这日清晨，薛斩按例前往兵部衙门，领取本月拨付给千牛卫，特别是“狂字营”的专项军械补给。之前因为大比在即，加上太子偶尔关注，兵部在军械上虽有小动作，尚不敢太过分。但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

负责此事的兵部郎中，一位姓郑的官员，态度倨傲，将一份薄薄的文书推到薛斩面前，语气冷淡：“薛将军，这是千牛卫本月的军械拨付单，请签收吧。”

薛斩拿起单子一看，眉头立刻紧锁。清单上所列，弓弩数量仅有定额的三成，且明确标注皆为“旧弩”；箭矢数量减半；皮甲、横刀等常规装备亦是能减则减，更别提他之前特意申请，用于“狂字营”特殊训练的一些器材，如攀援绳索、特制负重等，更是直接被一笔勾销。

“郑大人，这是何意？”薛斩压下火气，沉声问道，“我千牛卫员额未减，操练日勤，为何军械拨付反不及以往？尤其是弓弩，‘狂字营’日常训练损耗颇大，这些旧弩，如何够用？”

郑郎中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眼皮都不抬一下：“薛将军，非是兵部有意为难。实在是北疆战事吃紧，突厥蠢蠢欲动，前线各军需求巨大。朝廷钱粮有限，自当优先保障边军。尔等身为京师禁卫，拱卫京畿，职责重大，然军械耗用，亦当体谅朝廷难处，能省则省。这些旧弩，虽非新品，修缮一番，亦可使用嘛。至于那些奇巧之物，兵部库存有限，实在无法满足。”

“优先边军？”薛斩气极反笑，“郑大人，边军要紧，难道京师防务便可松懈？‘狂字营’乃陛下亲口嘉许，旨在练就精锐，以备不时之需。若无良械，如何练兵？难道要将士们空手去与突厥铁骑搏杀吗？”

郑郎中放下茶杯，脸色一板：“薛将军！请注意你的言辞！兵部调配，自有章程法度，岂容你在此质疑？拨付便是这些，你若不要，自有其他卫所需要！签收与否，速做决断！”

薛斩看着对方那有恃无恐的样子，知道这必然是侯君集在背后施压。硬顶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和麾下将士。他强忍怒意，知道此刻翻脸无益，只得在那份苛刻的拨付单上，用力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带着火星。

“哼，识时务者为俊杰。”郑郎中收起单子，挥挥手，如同驱赶苍蝇，“军械稍后会送至军营，薛将军，请回吧。”

抱着屈辱和一肚子火气回到千牛卫军营，薛斩立刻召来赵虎清点送来的军械。结果比清单上描述的还要不堪。所谓的“旧弩”，大多是弓弦松弛、望山歪斜、甚至弩臂有裂痕的淘汰品，能否顺利击发都是问题。箭矢的箭簇锈蚀，箭杆歪斜。皮甲更是陈旧破损，防御力堪忧。

“将军，这……这如何能用？”赵虎拿起一张稍一用力拉弦就吱呀作响的旧弩，脸色铁青，“用这些破烂训练，非但无益，反而容易伤到弟兄们！”

薛斩默然，抚摸着那些粗制滥造的箭矢，眼中寒光闪烁。他知道，侯君集这是釜底抽薪，要从根本上废掉他的练兵成果。

然而，打压并未止步于军械。

第二支冷箭，紧随而至，来自戍务安排。

原本，千牛卫作为天子亲军之一，主要负责宫城部分区域的宿卫以及仪仗，任务相对固定，强度适中。但就在薛斩领取军械的次日，北衙禁军统领衙门下达了新的戍卫轮调命令。千牛卫被调整负责皇城外围，最偏远、路线最长、也最耗神费力的巡夜区域。这意味着，薛斩麾下的士兵，在完成白日高强度的训练后，夜晚还需要拖着疲惫的身躯，进行漫长而枯燥的巡夜，休息时间被大幅压缩。

“这是要把咱们往死里整啊！”张老三得知消息后，忍不住抱怨，“白天练得跟死狗一样，晚上还得巡一夜，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就连一向坚韧的赵老四，也面露忧色：“将军，长此以往，弟兄们怕是撑不住，伤病也会增多。”

薛斩看着麾下士兵们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心中怒火翻腾，却又感到一阵无力。戍卫调令合乎规程，他根本无法拒绝。这是阳谋，目的就是疲劳他的士卒，消磨他们的斗志和体力。

第三支冷箭，则更为阴损，直指粮饷。

户部发放粮饷的日子到了。其他各卫都顺利领取，唯独千牛卫这边，被告知“账目有些问题，需要核验”，被无限期拖延。没有粮饷，士兵们虽然不至于立刻饿肚子（军营有基本口粮），但额外的肉食补贴、军饷迟迟不发，必然影响士气，尤其是那些家里等着米下锅的士卒，更是人心浮动。

“又是‘程序问题’？”薛斩听到赵虎的汇报，冷笑连连，“上次是军械，这次是粮饷，下次是不是连营房都要说成是违建，让我们睡到大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