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陋巷寻得匠心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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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揣着那张一百八十贯的飞钱,薛斩感觉背上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了。这不仅仅是一笔钱,更是他挣脱绝境、开启新生的第一块基石。他没有丝毫耽搁,拉着依旧满腹狐疑的程处默,径直钻入了西市旁边那一片蛛网般密布、喧嚣而充满烟火气的坊市陋巷。
这里与东西两市主干道的整齐划一截然不同,巷道狭窄曲折,地面坑洼不平,两侧是低矮的土坯或砖木房屋,晾晒的衣物如同万国旗般招展,孩童的嬉闹声、妇人的呵斥声、以及各种手工业作坊传来的叮当声、锯木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长安城最真实、最富有生命力的底层脉搏。
薛斩的目标很明确——寻找合适的铁匠和泥瓦匠。炒锅和新式炉灶是他宏伟蓝图中最关键的两样硬件,必须定制,且必须可靠。官府的将作监或那些为达官贵人服务的名匠铺子想都别想,他这点钱连门槛都摸不到,而且也容易走漏风声。唯有在这些藏龙卧虎的市井陋巷里,才有可能找到那些手艺精湛、却因各种原因不得志的真正匠人。
“薛二,你到底要找什么人?打铁的?和泥巴的?”程处默跟着他在巷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看着周围杂乱的环境,眉头拧成了疙瘩,“你要打兵器还是修房子?跟我说啊,府里有的是匠户,或者我去将作监找人也行啊!”
“府里的匠户规矩太多,将作监更是人多眼杂。”薛斩头也不回,目光锐利地扫过沿途一个个或敞开或半掩的铺面,寻找着合适的招牌或迹象,“我要做的东西,暂时不能让人知道,尤其是……不能传到某些人耳朵里。”他意有所指。
程处默愣了一下,随即恍然,低声道:“你是防着崔家?”
薛斩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然说明一切。
两人七拐八绕,来到一条更为偏僻、尽头处能听到清晰打铁声的巷子。循声而去,只见一个挂着破旧木牌、上书一个歪歪扭扭“王”字的铁匠铺。铺面不大,里面炉火正旺,一个赤着上身、肌肉虬结、肤色古铜的壮汉,正挥舞着沉重的铁锤,一下下敲打着砧上一块烧红的铁条,汗水在他结实的背脊上流淌,在炉火映照下闪闪发光。那汉子约莫三十多岁,面容朴实,甚至有些木讷,但眼神专注于铁块时,却透着一股沉静与执着。
铺子里陈设简陋,打好的农具、菜刀等物摆放得倒还算整齐,但看得出生意清淡,没什么客人。
薛斩在铺子门口站定,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静静地看着那汉子打铁。他不懂打铁,但能从那人沉稳的节奏、精准的落点以及铁块在锤击下逐渐成型的流畅感中,察觉到这汉子手艺不俗。
直到那汉子将初步成型的铁条重新投入炉中煅烧,用脖子上搭着的汗巾擦了把脸,薛斩才迈步走了进去。
“掌柜的,接活吗?”薛斩开口,声音平静。
那王铁匠抬起头,看到薛斩和程处默,尤其是程处默那一看就非富即贵的穿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戒备,闷声道:“小本经营,只打些寻常农具、厨刀,贵人的兵器,打不了。”
薛斩笑了笑,自顾自地走到砧板旁,看着上面一些打好待售的菜刀,用手指弹了弹刀身,发出清脆的嗡鸣。“手艺不错,火候和韧劲都恰到好处。”
王铁匠有些意外地看了薛斩一眼,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似纨绔的少年竟能说出点门道,但依旧没什么表情:“客人过奖了。要打什么?”
薛斩从怀中取出一张他早已凭记忆绘好的草图,铺在旁边的木桌上。纸上画着一口锅,但与当下常见的圆底镬、双耳釜都不同,它锅底更平,锅身更薄,呈现一种优美的弧形,还带有一个长长的木柄安装槽。
“这东西,叫炒锅。”薛斩指着图纸,“锅身要薄,受热需快且均匀,尤其是这锅底弧度和平整度,至关重要。用料要最好的熟铁,千锤百炼,确保耐用不沾。王师傅,能打吗?”
王铁匠凑过来,盯着那前所未见的锅型,粗黑的眉毛紧紧皱起,半晌,才瓮声瓮气地道:“这锅型……从未见过。锅底要求如此平整薄韧,锻打难度极大,极费工时火耗。价钱……怕是便宜不了。”他说话直接,不懂拐弯抹角。
“钱不是问题。”薛斩斩钉截铁,“我要的是东西好!你先告诉我,能不能做?能否达到我的要求?”
王铁匠又盯着图纸看了许久,手指在图纸上虚拟着锻打的轨迹,最终抬起头,眼神恢复了那种专注于技艺时的光芒:“能做!但需要时间试手,第一次未必能成,材料损耗需算你的。若最终不成,分文不取。”
“好!痛快!”薛斩要的就是这种对自身手艺有要求、讲信誉的匠人,“你先试着打两口样品,用料用工,按最好的算。若是成了,后续我还要订制至少二十口!这是定金!”他直接取出十贯钱,拍在桌上。
看到实实在在的铜钱,王铁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看了看钱,又看了看薛斩,重重点头:“成!十日后,客人来看样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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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了铁匠,薛斩心中一定,又向王铁匠打听附近手艺好的泥瓦匠。王铁匠倒是实在,指了指巷子更深处的方向:“往里走,门口堆着青砖的那个院子,李瓦匠,手艺是这附近最好的,就是脾气有点倔。”
谢过王铁匠,薛斩和程处默又朝着巷子深处走去。果然看到一个院子外堆着些砖石材料,一个穿着短褂、头发花白、精神却颇为矍铄的老者,正坐在小马扎上,对着一个陶土烧制的房屋模型皱眉思索,手里还拿着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李师傅?”薛斩上前打招呼。
老者抬起头,眼神锐利,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何事?”声音沙哑,却中气十足。
薛斩也不绕圈子,直接拿出另一张图纸,上面画着一个结构相对复杂、带有风门、炉箅和烟道的新式炉灶示意图,与如今常见的直筒灶、地灶大不相同。
“李师傅,看看这个灶,能垒吗?”
李瓦匠接过图纸,只看了一眼,原本不耐的神色瞬间变得专注起来。他凑到眼前,手指顺着烟道的走向虚拟,又看了看风门和炉箅的设计,眼中渐渐露出惊奇和思索的光芒。
“妙啊!”他猛地一拍大腿,吓了旁边的程处默一跳,“这烟道如此回转,抽力定然强劲!这风门可调节火力大小……这炉箅的间隙……小子,你这图从何而来?何人设计?老夫垒灶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省柴灶!”
看到李瓦匠这般反应,薛斩心中大定,知道找对人了。他微微一笑:“李师傅不必管来源,只问您,能否按图施工,保证效果?”
李瓦匠站起身,围着薛斩走了两圈,上下打量着他,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年轻人:“按图施工不难,难的是尺寸拿捏、内部结构精准,稍有偏差,效果便大打折扣。你这图……似乎还缺了些关键细节。”
薛斩心中暗赞,这老匠人果然经验丰富,一眼看出了关键。他凭借记忆,将一些关于空气动力学、热效率的粗浅原理(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解释了一番,并补充了几个图纸上未标明的细节参数。
李瓦匠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时而恍然大悟,时而击节赞叹,看向薛斩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惊讶,甚至带上了一丝对于“知识”的敬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要这样设计!小子……不,这位郎君,老夫服了!这灶,老夫接了!定给你垒得漂漂亮亮,若有差池,你砸了老夫的招牌!”李瓦匠拍着胸脯,激动得脸色发红。
同样留下了定金和后续合作的承诺后,薛斩和程处默离开了这条陋巷。
走在回程的路上,程处默看着身边虽然步履因伤而略显缓慢,但眼神却亮得惊人、浑身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自信的薛斩,忍不住问道:“薛二,你……你刚才跟那李老头说的那些,什么抽力、热效……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薛斩望着长安城湛蓝的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背上的伤似乎也因为找到了方向而轻松了不少。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笑容中带着一丝神秘和难以言喻的狂气:
“处默,你说……如果咱们弄出来的东西,能让整个长安城的人都抢着要,那三千贯,还算是事儿吗?”
程处默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避开了伤口)。
“不管你要做什么,算我一个!”
匠心之人已然找到,梦想的蓝图开始落地。薛斩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手中握着的,是足以颠覆这个时代认知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