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下人归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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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兰执掌中馈，以雷霆手段肃清积弊，理顺账目，开源节流，不过大半载光阴，宁远侯府的内里气象已然焕然一新。那朱红封条下的库房不再是不敢深究的迷窟，厚厚的账册也不再是任由涂抹的糊涂账。然而，真正让这座深宅大院焕发出稳固生机的，并不仅仅是这些冷硬的规矩与清晰的数字，更是那在规矩之下，逐渐凝聚起来的人心。

明兰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侯府上下数百仆役，才是维系这座府邸日常运转的根基。以往府中管理混乱，贪墨成风，吃亏的不仅仅是公中，更是那些无权无势、只能任人盘剥的底层下人。他们或许不敢反抗，但心中的怨气与不平，日积月累，便是隐忧。

故而，在推行严规峻法的同时，明兰亦将“公正”与“体恤”奉为圭臬。

首要的，便是月钱。以往府中发放月钱，虽有大体定例，但克扣、拖延之事时有发生，尤其是那些没有靠山、不善钻营的仆役，更是常常被找各种理由罚没部分月钱，或是被拖延发放，苦不堪言。明兰接手后，第一道严令便是：所有仆役月钱，必须于每月初五准时、足额发放，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克扣、拖延！违者，无论身份，立即革职。

命令下达之初，尚有管事不以为然，试图在发放时做些手脚，或是拖延几日。明兰得知后，毫不留情，当即罢黜了两个试图克扣粗使丫鬟月钱的二等管事，并将其行径公之于众，以儆效尤。自此，再无人敢在此事上动歪心思。

到了初五那日，负责发放月钱的管事房外，仆役们排着队，一个个上前，按名册、等级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银钱。那沉甸甸的、分文不少的铜钱和碎银入手时，许多老实巴交的下人眼中都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与激动。他们不必再提心吊胆，不必再讨好巴结，只需本分做事，便能按时拿到自己应得的报酬。这份最基本的保障，如同定心丸，安了许多人的心。

除了月钱，差事的安排也愈发合理公正。以往，那些油水丰厚、活计轻省的差事，多是各房管事亲信或其塞了银钱之人的囊中之物。而那些又脏又累、毫无油水可捞的苦差，则往往落在那些不善言辞、没有背景的仆役身上。

明兰改革了差事派发制度。她让崔妈妈和常妈妈梳理了府中所有岗位，明确了职责与要求。对于一些关键岗位，如各库房看守、采买协助等，进行公开选拔，择优任用，看重的是品行与能力，而非关系与贿赂。对于普通的差事，也要求各房管事根据实际情况，公平轮换，不得长期将苦差压在固定几人身上。

例如，浆洗房那个曾因及时发现绸缎掉色而受赏的婆子，因其细心负责，被调去看守新整顿好的杂库；马房那个因正直而被排挤多年的老周头，被提拔掌管银库后，其子也被安排了一个负责记录车马出入的轻省差事，算是苦尽甘来。这些变化，让下人们看到，只要踏实肯干、品行端正，便有出头之日，无需一味钻营。

明兰也并非一味宽纵。对于犯错的下人，她依规处罚，绝不姑息。但她的处罚，同样公正分明。若是无心之失，或情节轻微，多以训诫、扣罚月钱了事；但若是蓄意破坏、偷盗、或是欺压同伴，则必从严惩处。有一次，一个在厨房帮厨的小丫鬟，因贪玩打碎了一套贵重的官窑瓷盘，吓得瑟瑟发抖。管事妈妈欲重罚，明兰得知原委，知她并非故意，且家中贫寒，便只令其照价赔偿（分期从月钱中扣），并罚打扫庭院半月，小丫鬟感激涕零，日后做事更加小心谨慎。

而另一次，一个负责采买蔬果的仆役，被发现与菜贩勾结，以次充好，虚报价格，虽数额不大，但性质恶劣，明兰查实后，当即下令杖责二十，革去差事，撵出府去。赏罚分明，令人信服。

渐渐地，侯府的风气悄然转变。以往那种攀附钻营、欺上瞒下、拉帮结派的现象大大减少。下人们发现，在新主母手下当差，虽然规矩严了些，捞不到额外的好处，但只要守规矩、肯出力，便能得到公平的对待和应有的回报，不必担心被无故欺凌克扣，也不必整日想着如何巴结上司。

府中的氛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与踏实。仆役们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以往常见的推诿扯皮、消极怠工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各安其位、各尽其责的沉静与效率。

闲暇时，仆役们聚在一起，议论的不再是哪个管事又捞了多少油水，哪个房头的丫鬟又得了什么赏赐，而是：

“这个月月钱又准时发了，一文不少！夫人真是说话算话。”

“可不是嘛！咱们房头那个苦差，如今也轮到那起子惯会偷懒的了，真是痛快！”

“听说张婆子家的小子，因为字写得好，被调去账房帮忙了！真是出息了！”

“夫人虽然年轻，可这心里跟明镜似的，谁好谁赖，一眼便知。跟着这样的主子，心里踏实！”

这些议论，不再是出于恐惧的奉承，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可与敬佩。

多数仆役的心，在日复一日的公正对待与合理管理中，渐渐归拢。他们或许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他们用最朴素的感受，认可了这位年轻主母的能力与品行。愿意效忠的，不仅仅是那份按时发放的月钱，更是那份难得的、让人可以安心卖力气的公平与清明。

这股悄然凝聚的人心，如同最坚实的基石，与明兰建立的严密制度一起，共同构筑起了宁远侯府内宅前所未有的稳固与和谐。外间的风雨或许依旧猛烈，但府内，已然是一片可以安心栖息的港湾。而这，正是明兰付出无数心血，最想看到，也最终达成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