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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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还没把椰树叶的“哗哗”声揉碎,先卷着湄公河的水汽往领口里钻——那股湿凉里裹着渔船柴油的浊味,还有椰果熟透的甜香,刚掠过耳尖,天空突然炸响几声闷雷似的轰鸣。不是渔船马达那种拖沓的“突突”震颤,是直升机旋翼切割空气的锐响,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质感,从铅灰色的云层深处钻出来,先是遥远的低鸣,转瞬就变成震耳的咆哮,震得人耳膜发疼,连胸腔都跟着共振,像揣了个乱撞的鼓。

我刚牵着肖雅走到镇口的糖水摊,指尖离盛芒果糯米饭的冰瓷碗只有半寸——碗沿凝着一层薄薄的椰浆凉皮,是冰镇过的缘故,指尖已经触到瓷碗的寒气,甜香顺着碗口飘过来,混着风里的椰味。就在这时,隔壁修表摊的老头突然尖叫起来,他枯瘦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手里的螺丝刀“当啷”掉在铁皮柜上,鼻梁上的老花镜滑到鼻尖,露出浑浊的眼睛:“天上!天上有东西掉下来了!”

抬头的瞬间,心脏猛地缩成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呼吸硬生生顿了半拍,再喘出来时带着颤。十几朵黑色的伞花正从云层里“钻”出来,起初只是针尖大的黑点儿,风一吹就猛地撑开,像被狂风撕碎的夜幕,伞骨展开的弧度凌厉得像淬了毒的刀锋——哑光的碳纤维伞骨在灰云下泛着冷光,伞布紧绷得没有一丝褶皱,风把伞绳扯得笔直,发出“嗡”的低鸣,像拉满的弓弦。

伞下的人影裹在贴身的黑色作战服里,料子是哑光的,紧紧贴在肌肉线条上,连肩胛骨的轮廓都清晰可见;腰间的匕首套是牛皮的,磨得发亮,金属搭扣扣得严丝合缝,却有一缕寒光从缝隙里漏出来,是刀刃反射的天光。他们下坠的速度极快,风把作战服的下摆吹得猎猎作响,直到离地三尺时才猛地拉伞绳减速,伞面瞬间绷得更紧,带着人往地面坠去。

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膝盖先微屈成九十度,精准卸去冲力,掌心轻轻一撑青石板地面,指尖擦过石材的磨痕,发出极轻的“沙沙”声,随即整个人像弹簧似的弹起身。十三个人瞬间呈扇形散开,动作齐得像同一个人操纵的木偶:左首三个守住通往码头的青石板路,那路被人踩得发亮,边缘还留着渔船缆绳磨出的凹痕;右首四个封死进镇的土路,路上的车辙里还嵌着新鲜的碎石;中间六个守在糖水摊所在的岔路口,刚好把我们站的位置圈在视野里。

是丽丽姐的十三人女子敢死队。竟来得这么猝不及防,伞降的位置精准得像用GPS量过——连镇口那棵老榕树的阴影都没蹭到,树底下卖槟榔的阿婆吓得捂住嘴,槟榔盒“啪”地砸在地上,红色的槟榔汁溅在青石板上,像滴凝固的血。风还在吹,椰树叶扫过地面的“沙沙”声,混着远处直升机渐渐远去的轰鸣,衬得这十三个人的沉默愈发肃杀,连呼吸都像透着刀光。

还没等我把肖雅往身后拽出半寸——指尖刚触到她棉麻衬衫的后领,还能摸到布料上未干的汗湿痕迹——远处的山路突然炸响震耳欲聋的引擎声。那声音不是湄公河渔船的拖沓震颤,是钢铁巨兽冲破椰林屏障的咆哮:起初是闷雷似的低鸣,藏在椰树的“哗哗”叶响里,转瞬就变成锐不可当的轰鸣,震得路边老榕树的气根簌簌掉灰,连脚边青石板的纹路里都渗着细微的震颤。

下一秒,一道黄澄澄的“黄龙”顺着土路滚过来——是被车轮卷动的尘土,混着棱角锋利的碎石、枯卷的椰树叶碎片,还有黏在石缝里的机油残渣,像活物似的往人五官里钻。我下意识眯起眼,尘土瞬间糊住睫毛,细小的沙粒钻进眼角,涩得人直想流泪;鼻腔里灌满粗糙的颗粒,呛得喉咙发紧,忍不住咳了两声,嘴里尝到土腥味混着淡淡的机油味。视线被蒙了层浑浊的黄雾,连十米外的椰树都变成模糊的绿影,只能看见那团尘土里,十五个黑色的轮廓正往这边狂奔。

等尘土稍散,才看清是十五辆黑色丰田兰德酷路泽。车身被山路磨得狼狈:车头焊着的拇指粗加粗防撞栏,裹着新鲜的红泥和深褐色的划痕,最前端还卡着半片枯椰叶;原本身亮的黑漆被碎石刮出密密麻麻的白印,车门下方甚至露着底下的黑铁,泛着冷硬的光;车窗贴着最深色的防爆膜,阳光照上去反射出灰云的影子,从外面看进去一片漆黑,只在过颠簸路面时,能隐约瞥见驾驶座上攥着方向盘的粗粝手掌——指节泛白,虎口处有常年握方向盘磨出的厚茧,手腕上缠着发黑的布条。

车顶架着的M249轻机枪更慑人:枪管泛着哑光,散热孔里卡着细小的沙粒,弹链像条冬眠的黑蛇缠在枪身,每一节弹壳都闪着金属冷光;枪托抵在车顶行李架上,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像是某个士兵的代号。轮胎碾过碎石路,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扬起的石子像子弹似的乱飞——有的砸在路边铁皮屋的波纹顶上,“哐当”一声弹开,惊得屋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走;有的擦过我的裤脚,带着尖锐的痛感;还有的砸在糖水摊的冰瓷碗上,“当啷”一声,碗沿的椰浆凉皮碎了一地。

车队在镇口的青石板路上猛地刹车。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声,像指甲刮过铁皮,听得人头皮发麻;黑色的橡胶焦糊味瞬间涌上来,混着浓重的柴油味,刺得鼻腔发疼,连呼吸都带着灼热感。车身上的尘土被惯性抖落,簌簌掉在地上,车窗缝里冒出淡淡的白烟,与空中的黄尘缠在一起。车身微微晃动了两下,驾驶座的车门几乎是同时“哐当”拉开——十五声闷响连在一起,像整齐的炮鸣,震得地面都轻微发麻。

五十个雇佣兵鱼贯而出,动作快得像按了快进键:

- 二十五个白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沙漠迷彩,肩章和袖口磨得发亮,露出底下的浅黄布料;胳膊上的弹痕层层叠叠,旧疤是硬币大的圆形凹陷(那是贯穿伤),新疤是寸许长的红痕(刚结痂不久),有的疤上还贴着卷边的创可贴,渗着淡淡的血渍。手里的M4A1改了战术导轨,上面挂着战术手电和激光瞄准器,夜视仪松垮地挂在胸前,镜头反射出人群的慌乱;枪托被磨得光滑,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数字,像是执行任务的次数。

- 二十五个黑人赤裸着小臂,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油光,上面爬着狰狞的蛇形纹身——蛇头盘踞在肩头,毒信子吐到肘弯,鳞片用白色颜料勾边,有的鳞片处还掉了色,露出底下的皮肤。腰间别着军用匕首,牛皮刀鞘磨得发亮,上面有刀身反复抽出留下的划痕;刀柄缠着黑色防滑绳,露出来的刀尖闪着寒光。他们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青筋像蚯蚓似的爬在胳膊上,连小臂的肌肉都贲张着。

- 剩下的黄种人穿着纯黑作训服,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遮住了下巴,只露出紧抿的嘴唇;袖口也扎得严实,连手腕都看不见。他们呈两列站定,双脚与肩同宽,手里的QBZ-95步枪枪口微微下垂,却精准对准人群的胸口位置;眼神冷得像冰,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扫过人群时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那是常年在生死边缘练出的屏息习惯,浑身上下都透着浸过血的肃杀。

肖雅的指甲瞬间嵌进我胳膊的皮肉里——不是轻轻的攥,是尖指甲狠狠抠进肱二头肌的软肉,疼得我猛地抽了口气。她的声音发颤,尾音抖得像风中的棉线,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怎、怎么回事?是赫猜的人……打过来了吗?”我低头看她,她的脸白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纸,连唇瓣都毫无血色,泛着淡淡的青;原本红润的鼻尖此刻沁满了细密的冷汗,顺着鼻翼往下滑,滴在我的手背上,凉得刺骨。

她往我身后缩了缩,后背紧紧贴在我的胸口,连肩膀都在微微发抖——不是冷,是怕,肩胛骨隔着两层布料都能摸到明显的起伏。视线死死钉在那些举枪的雇佣兵身上,眼睛瞪得很大,瞳孔里映出黑色的枪口和迷彩服的影子,连眨眼都忘了;呼吸放得极轻,吸气时胸口只微微起伏半分,呼气时几乎听不见声响,像是怕自己的呼吸声会引来枪口的瞄准。

我缓缓摇了摇头,喉结无意识地滚了一下,没敢出声——怕一开口,声音里的颤意藏不住。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慌乱的人群,每一个熟面孔此刻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像平静水面下藏着的暗流:

卖芒果的大妈刚还扯着嗓子喊“三块钱一斤,甜过初恋”,吆喝声像被掐断的电线戛然而止,原本搭在竹秤杆上的手指猛地收回来,垂在身侧时,指节悄悄往竹筐底探——那筐里铺着的旧报纸下,明显鼓着个棱角分明的硬物,绝不是她平时用的、磨得光滑的黄铜秤砣,边缘甚至戳破了报纸一角,露出暗黑色的金属光,像匕首的柄。她脸上还挂着惯常的笑,眼角的皱纹却绷得发紧,视线看似落在滚落在地的芒果上,余光却在瞟着镇口的敢死队。

修鞋的老头平时总耷拉着眼皮,连递鞋都要摸半天,此刻却突然从满是油污的工具箱里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没了半分呆滞,像蒙尘的镜子被擦亮,飞快地扫过女子敢死队的扇形站位——从左路守码头的三人,到中路护岔口的六人,连她们腰间匕首的位置、手指搭在刀柄上的力度都看在眼里。他手里捏着只磨破的胶鞋,手指却在鞋底的裂缝里抠了两下,动作隐蔽得像在挠痒,可指腹划过的弧度,分明是在摸藏在鞋底夹层的东西,指甲缝里的油污都蹭在了鞋面的破洞上,也没察觉。

连挑着担子卖椰子的小伙子都慢了脚步——他平时总扛着担子跑得飞快,竹筐撞得“咯吱”响,今天却走得稳如磐石,扁担压在晒得黝黑的肩头,连晃都没晃一下,草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节奏也透着诡异:“嗒、嗒嗒、嗒”,三短一长,像极了早年在码头见过的暗号节奏。挑绳上挂着的铜铃明明该随着脚步晃响,却被他用粗布条缠得死死的,连半点声都没漏,筐沿的椰子摆得整整齐齐,哪像平时东倒西歪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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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明明是镇上天天见的熟面孔——卖芒果的大妈昨天还笑着给阿明塞过熟芒果,修鞋老头上周帮我补过磨破的鞋跟,椰子小伙子总喊我“哥”,塞过冰镇的椰子水——此刻却像换了副筋骨,眼神里藏着的冷光,比雇佣兵的枪口还刺人。是青姑会的人,丽丽姐上次在书房翻文件时提过的“藏在暗处的眼睛”,果然没说错,他们伪装成最普通的镇民,混在人群里像蛰伏的蛇,连呼吸都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温顺,只等指令下达就亮出獠牙。

我抬手轻轻摸了摸肖雅的头,指腹蹭过她发顶被汗浸湿的软发,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温,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被周围竖着耳朵的“路人”听去:“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就站在糖水摊老板身后——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跟雷朵没牵扯,没人会动他。我去街角买包烟。”顿了顿,又补了句让她安心的话,“顺便看看这些人的来路,五分钟,我肯定回来,多一秒都不耽搁。”

肖雅的肩膀还在微微发颤,她刚哭过的眼睛还红着,眼白里的血丝没褪,此刻满是化不开的担忧,长睫毛像受惊的蝶翅,颤得厉害,连带着眼下的泪痣都跟着动。可她没多问——在雷朵待了多年,她比谁都懂“不多问”是保命的规矩——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攥着我衬衫衣角的手指又紧了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的纹路里,把本就皱的浅灰色衣料扯出更深的褶子,连缝线都绷得发紧。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却透着执拗,像怕一松口我就会消失似的:“小心点,袈沙,别跟他们起冲突,实在不行就回来……我们、我们再想办法。”

我侧身挤进人群,肩膀撞开几个僵在原地的镇民——他们的身体像被冻住似的,胳膊肘硬邦邦地抵着我,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镇口,连被碰了都没反应。路面的尘土还没落定,脚踩上去能感觉到细沙钻进鞋缝,每走一步都带着“沙沙”的摩擦声,与空气里的死寂格格不入。

敢死队已经开始布防:两个穿黑色作战服的女人斜倚在糖水摊旁的电线杆上,那根电线杆被常年的日晒雨淋蚀得发黑,缠着几圈旧电线。她们的右腿微屈,脚踩在电线杆的裂缝里,右手虚按在腰间的匕首上——拇指扣在刀鞘的搭扣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作战服的袖口都被绷出褶皱,眼神像盘旋的鹰隼,扫过人群时连眼尾都没动一下,仿佛我们都是待宰的猎物。不远处的雇佣兵更慑人,二十人站成两排,枪口朝下却精准对着人群的腰腹位置,扳机护圈里的手指半曲,指甲修剪得极短,能看见指腹的老茧;枪身的战术导轨上挂着的手电,开关处磨得发亮,显然是随时能打开的状态。丽丽姐的人果然够张扬,半点不掩饰杀气,刚才还喧闹的小镇像被掐住了喉咙,连风吹椰叶的“哗哗”声都透着瑟缩,只剩下脚步声和呼吸的轻响。

街角的烟摊藏在老榕树的阴影里,老板是个瘸腿的老头,平时总坐在小马扎上,裤脚挽到膝盖,露出变形的脚踝,手上的老茧能蹭亮烟盒。可此刻他站着,重心全压在好腿上,瘸腿微微悬空,后背绷得笔直。玻璃柜里的烟盒摆得歪歪扭扭,平时他总擦得发亮的柜面,此刻蒙着层薄尘。我用指关节敲了三下柜台,“笃、笃、笃”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他却没抬头,手指在烟盒上乱摸,指尖碰倒了一盒泰国产的“万宝路”,烟盒“啪嗒”掉在柜面,他也只是下意识地捡起来,眼神依旧黏在柜底的木纹上。

我刚掏出兜里的纸币——是张皱巴巴的五百泰铢,被汗浸得发潮,边缘卷成了波浪,还沾着点早上吃芒果糯米饭蹭的椰浆印子——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是路人慌乱的拖沓,是木屐底叩击青石板的“嗒、嗒”声,起初远得像蚊子振翅,转瞬就清晰起来,轻得像猫爪踩过棉絮,却带着精准的节奏,每一声“嗒”都刚好落在我心跳的间隙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伴着脚步声的,还有一股香气。不是本地女人爱用的、甜得发腻的茉莉花精油味,是种清冽的梅香,像寒冬里折下的枯枝梅花,冷得刺鼻尖;可再细闻,香里又混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是医院里那种淡而尖锐的气息,两种味道缠在一起,顺着风往鼻息里钻,呛得我鼻腔微微发疼。这味道太违和了——在满是椰香、鱼腥和柴油味的小镇上,突然冒出来这样的冷香,像白纸上滴了滴黑墨,扎眼得很。

我猛地回头,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连后颈的皮肤都绷紧了,像被冰水浇过。

一个穿和服的女人正撑着油纸伞朝我走来。和服是暗紫色的重磅真丝,垂坠感极好,裙摆扫过地面时没有半点拖沓,布料上绣着缠枝樱花:花瓣是淡粉的丝线,层层叠叠绣出晕染的质感,边缘用银线勾了细边,阳光斜照过来,银线闪着细碎的冷光,像结了层薄冰;可花茎却绣得诡异,不是流畅的弧线,是扭曲的蛇形,鳞片用深紫丝线刻得根根分明,缠在花瓣下,像要把樱花勒死。

她手里的伞是黑色桐油伞,伞面刷得发亮,能清晰映出青石板的纹路和我的影子,伞骨是深色的硬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细小的蛇纹——和丽丽姐锁骨处那条蛇头项链的纹路分毫不差,连蛇眼的凹陷都一模一样。伞沿微微倾斜,刚好遮住她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绷得很紧,皮肤白得发青。

再看她的脸,更是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粉粒甚至能看见细小的颗粒,颈侧的粉没抹匀,露出一道清晰的白痕,像戴了副面具;眼尾画得细长上挑,描着深紫的眼影,晕染到太阳穴,边缘糊得像淤血;唇上涂着极红的口红,油光发亮,厚得有些失真,嘴角勾着一抹笑,却没达眼底,那双眼睛藏在伞影里,只露出一点眼白,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她走得极慢,木屐底是方形的,叩击青石板时发出“嗒——嗒——”的声响,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和服的裙摆轻轻扫过地面,露出脚踝上系着的红绳铃铛:红绳磨得有些发白,铃铛只有指甲盖大小,铜制的表面泛着旧光,走动时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那声音本该清甜,此刻却像针似的扎进耳朵,与周围的死寂形成尖锐的对比。

她明明穿着旧时东京艺伎的装扮,却站在满是尘土和鱼腥味的金三角小镇上,华贵又破败,美艳又惊悚,像从恐怖片的胶片里走出来的鬼,每靠近一步,那股梅香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就更浓,连空气都透着冷意。

她走到我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稳稳停下,木屐底最后一声“嗒”落在青石板上,余音刚散,就缓缓倾斜伞沿——角度拿捏得刚好,既没完全露全脸,又能让我看清她眼尾那道上挑的深紫眼影,像淬了毒的勾。粉得发僵的脸颊上,红唇抿成个柔媚的弧度,唇角沾着点细碎的光,不知是口红的油亮,还是落在上面的阳光。

周围的空气突然像被冻住了似的,原本零星的脚步声、咳嗽声全没了,连风都停了半秒。几个光着膀子、穿蓝布背心的小伙子刚还举着啤酒瓶吆喝,此刻却直挺挺地僵在原地,眼神发直地黏在她身上,瞳孔里只映着那身暗紫色和服的影子,嘴角淌下的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胸口,浸湿了背心的布纹,手里的啤酒瓶“哐当”砸在青石板上——玻璃碎成尖锐的碴,琥珀色的啤酒混着泡沫漫出来,顺着石板缝往下渗,他们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刚慌慌张张收鱼摊的大叔,帆布围裙上还沾着银闪闪的鱼鳞,手里的不锈钢鱼鳞刀垂在身侧,刀刃上的水珠“嗒嗒”滴在地上,他却像被钉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滚圆,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脸上没了半分慌张,只剩一种空洞的痴迷,连指节都松开了,刀身擦着裤腿晃悠也没察觉。

连一直低着头的烟摊老板都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突然迸出异样的光,像蒙尘的灯泡通了电,嘴角淌着的涎水“啪”地滴在玻璃柜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却咧着嘴笑,露出豁了的门牙,手指无意识地扒拉着柜里的烟盒,把“万宝路”和“七星”搅得乱七八糟,视线却死死锁在女人身上。

这女人确实透着股勾人的性感。暗紫色真丝和服的领口开得极低,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皮肤细腻得像凝脂,锁骨的弧度精致得像玉雕,阳光落在上面,泛着一层淡淡的柔光;腰间系着宽幅的同色腰带,打得是标准的“太鼓结”,鼓囊囊地坠在腰侧,把腰勒得极细,走过来时腰肢轻轻扭动,和服裙摆随之摇曳,绣着蛇形花茎的布料贴在腿侧,勾勒出隐约的曲线,带着种刻意又勾人的魅惑。脚踝上的红绳铃铛随着动作“叮铃”轻响,与她身上的冷香缠在一起,像张无形的网。

可在金三角待了将近大半年,我见过扛货的本地汉子、卖水果的泰族大妈、穿迷彩服的雇佣兵,甚至赫猜身边那些挎枪的女人,却从没见过一个日本女人——更别说穿和服、化艺伎妆的。这地方连像样的服装店都没有,她这身重磅真丝和服、刻着蛇纹的桐油伞,还有那口流利的日语,都像从另一个世界掉进来的,与满是尘土、鱼腥味和柴油味的小镇格格不入,反常得让人心头发紧。

“こんにちは(你好)。”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像浸了蜜的风铃,清脆里裹着柔腻,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刻意拿捏的婉转,像羽毛似的蹭过耳膜。说话时,她手里的桐油伞又往我这边挪了半寸,伞沿的阴影瞬间罩住我的脸,把阳光挡得严严实实,那股清冽的梅香突然浓得呛人,混着的消毒水味也跟着冒了出来,刺得我鼻腔发痒,忍不住想打喷嚏。

我猛地皱起眉,眉峰拧成个疙瘩,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半步——鞋底蹭过青石板上的啤酒渍,发出极轻的“沙沙”声。指尖攥紧了兜里的纸币,硬挺的纸边硌着掌心的旧伤,疼得我清醒了几分。骨子里的执拗像根刺似的冒出来:爷爷当年就是在台儿庄战役里被日军的子弹打穿了胸膛,家里的红木相框里至今摆着他带弹孔的军装,领口的铜扣还沾着褐色的血渍。这份刻在骨血里的仇,让我连听日语都觉得刺耳,更别说对这个来路不明的日本女人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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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没打算罢休,踩着木屐又往前凑了半步,步伐比刚才急了些,木屐底叩击石板的“嗒嗒”声连在了一起,脚踝上的铃铛也跟着“叮铃叮铃”乱响,脆得有些尖锐。“あなたはどこから来ましたか(你从哪里来)?”声音更软了,像化了的蜜糖,眼神里堆着勾人的笑意——眼尾弯成月牙,睫毛轻轻颤动,可那笑意只浮在粉厚的脸颊上,眼底深处一片冰冷,像寒冬里结了冰的湖面,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我拧身就想往糖水摊的方向退——肖雅还在那儿,我得尽快回去——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攥住,力道来得又快又狠,像被铁钳锁死了似的。

低头瞥去,是她的手:指尖纤细,指甲涂着暗红的甲油,尖得像猫爪,却透着冷硬的力道,指腹按在我手腕内侧的动脉上,连脉搏的跳动都能透过布料传过来。更让我心头一沉的是她指尖的老茧——不是女人做家务磨出的软茧,是长期握刀练出的硬茧,厚厚一层,分布在虎口和指腹第一关节,和我掌心常年握枪磨出的茧子位置、质感一模一样。这哪里是艺伎的手?分明是常年与刀为伴的杀手的手。

没等我运气挣脱,她突然松了手,力道收得干净利落。下一秒,“哐当”一声巨响炸开——她手里的桐油伞重重砸在青石板上,伞骨不堪重负地断裂,发出“咔嚓”的脆响,像骨头被掰断的声音。一根断骨弹得老高,带着尖锐的木刺,擦过我的脚踝内侧,划出一道细红的痕,痛感像针似的扎进来,我忍不住皱紧眉,脚步顿了半拍。

周围那些“痴迷”的路人依旧僵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这声巨响、这断裂的伞骨都与他们无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这诡异的平静,比嘶吼的厮杀更让人发毛。

就在我分神的瞬间,寒光一闪。

一把银色匕首从她和服左袖口滑了出来,不是“拔”,是借着重力“坠”,刀刃薄得像蝉翼,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冷光,连上面的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手腕翻转的速度快得像闪电,几乎看不清动作,匕首已经带着凌厉的风,直刺我的面门!空气被刀刃划破,发出“嘶”的锐响,像毒蛇吐信,我甚至能看见刀刃上沾着的透明液体——黏糊糊的,顺着刀刃往下滑,在刀尖凝成细小的水珠,不知道是见血封喉的毒液,还是别的什么致命的东西。

我下意识偏头,动作快过思维。匕首擦着我的右脸颊飞过,刀刃的寒气蹭得皮肤发麻,像突然贴了块冰,连毛孔都缩紧了。几缕被削断的头发飘下来,慢悠悠落在青石板上,其中一缕还沾着匕首划过的寒气,凉得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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