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沙海（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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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与暗流涌动中滑过。李景异的神魂伤势在药物和自身调养下渐渐稳固，只是心口那处被生生剜去的空洞，似乎再也无法填补。

他尽可能避开与张起灵的直接接触。那一次次沉默的、冰冷的“偶遇”，像钝刀子割肉，反复提醒着他那段被彻底抹去的过往。他宁愿对方彻底漠视，也好过这种无意识的、源自本能的、却毫无记忆基础的“关注”。

他开始更多地参与吴邪和黑瞎子他们的一些外围事务，帮忙分析一些从各地送来的、带有异常能量波动的古物或资料。他前世积累的经验和岳绮罗曾传授的某些偏门知识，在这个时代竟意外地有用武之地，往往能提供一些独特的视角。

吴邪对此很是惊喜，越发觉得留下李景异是个正确的决定。黑瞎子则依旧嘻嘻哈哈，时不时拉着他切磋两下，美其名曰“帮助复健”，实则想探探他的底。李景异虽法力尽失，但段三郎那一世练就的武艺底子和战斗本能还在，偶尔出手，总能让黑瞎子收起几分玩笑，露出认真的神色。

黎簇、苏万、杨好三个少年恢复得很快，年轻人特有的韧性让他们从古潼京的阴影中挣扎出来，只是眉宇间都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郁。黎簇尤其变得沉默了不少，但看向李景异的目光却复杂了许多，感激、好奇，或许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依赖。他后颈的印记暂时平静，但谁都知道，那只是暴风雨前的间歇。

这一切，张起灵都冷眼旁观。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地下研究室，与那口青铜棺椁和沉寂的“源芯”为伴，偶尔外出，行踪成谜，无人敢问。他对李景异的态度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那几日本能的异常关注从未发生过。

直到一周后的一个深夜。

李景异从一场关于岳绮罗魂飞魄散的噩梦中惊醒，心口悸痛难忍，再也无法入睡。他披衣起身，鬼使神差地，又一次走向那间地下研究室。

金属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主灯，只有操作台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张起灵并不在室内，那口青铜棺椁安静地躺在中央平台上。

李景异推门进去，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棺椁上。自从那日之后，他再未近距离接触过这东西。此刻夜深人静，一种莫名的牵引力，让他缓缓走上前去。

棺盖并未完全合拢。他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推开一些，露出里面那枚沉寂的“源芯”。黑色的晶体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最深邃的宇宙碎片，不再有之前的狂暴，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亘古的死寂。

他看着它，仿佛又看到了岳绮罗最后决绝冲入其中的那道红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痛得他弯下腰，剧烈地喘息起来，眼前阵阵发黑。神魂旧伤被情绪引动，隐隐有再次撕裂的迹象。

就在这时，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伸来，按在了他的后心。

一股冰凉却醇厚平和的力量缓缓注入，如同清泉流过干涸皲裂的土地，迅速抚平了他躁动欲裂的神魂。那力量带着一种极其古老的、中正恢弘的气息，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力量都不同，却又奇异地与他自身的魂魄有着一丝微弱的共鸣。

李景异身体一僵，猛地回头。

张起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只手按在他后心，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古旧的青铜小盒子。

“你……”李景异喉咙发紧。

张起灵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棺中的“源芯”上，手下输送的力量却未停止。“它的波动，会影响你。”他淡淡开口，算是解释。

所以，他是因为感知到“源芯”能量波动可能刺激到他，才出现的？李景异心中五味杂陈。

张起灵输送完最后一丝力量，确认他情况稳定，便收回了手。那冰冷的触感离开，李景异竟莫名感到一丝失落。

“这是什么？”李景异看向他手中的青铜盒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张起灵将盒子递到他面前，打开。

盒内衬着暗红色的丝绸，上面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玲珑、工艺极其精湛的青铜铃铛。铃铛表面刻满了比“源芯”棺椁上更加古老晦涩的纹路，散发着一种悠远、宁静、却能安抚心神的气息。

“戴着它。”张起灵语气不容置疑，“可以稳定你的神魂，隔绝‘源芯’的残余影响。”

李景异怔怔地看着那枚铃铛。这东西一看就绝非凡品，甚至可能比那“源芯”更加古老珍贵。他就这样……给自己？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出口。一个不记得他、对他而言完全是陌生人的人，为何要赠如此重宝？

张起灵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他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

“不知道。”最终，他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语气依旧平淡，“觉得，你应该戴着它。”

又是这种该死的、源自本能却毫无记忆的举动！

李景异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痛。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质问，既然不记得，为何又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

但他最终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压下翻涌的情绪，低声道：“多谢……张先生。”

他刻意用了疏离的称呼。

张起灵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或者说并不在意。他只是合上盒子，塞进李景异手里，然后转身走向操作台，开始例行记录“源芯”的数据，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景异拿着那沉甸甸的青铜盒子，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看着张起灵专注冰冷的侧影，心中一片荒凉。

就在他准备默默离开时，张起灵操作设备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他的目光凝在屏幕上某一组不断跳动的异常数据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怎么了？”李景异下意识地问。

张起灵没有立刻回答，手指快速敲击了几下键盘，调出了更多的数据流和模拟图谱。屏幕上，代表“源芯”能量核心的光点正在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频率闪烁着，并且亮度在缓慢地、持续地增强！

“它正在重新活跃。”张起灵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语速略微快了一丝，“速度超出预估。”

李景异心中一惊，快步走到他身边看向屏幕。他虽然看不懂那些复杂的现代数据模型，但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地面似乎传来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震动，空气中那种阴冷死寂的能量气息也在以肉眼不可见的方式增强！

而平台上的青铜棺椁内部，那枚沉寂的“源芯”表面，竟然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暗红色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