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九门(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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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年景,长沙城早已是个人烟稀少的去处,莫提那盘踞此地的九门之间暗流汹涌,单是隔三差五来“光顾”的东洋人,就够人受的。这地方有叫人腿肚子打颤的狠角色,自然也少不了令人心生敬畏的人物——譬如那位张大佛爷,张启山。

长沙城里没几个人清楚佛爷的底细,只晓得他名头响起来的时候,便已是众星拱月。九门里头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半都唯他马首是瞻。

说起九门,便不能不提长沙城里顶有名的百花楼。以张启山那般冷硬肃穆的性子,外人实在难以想象,他竟会与百花楼背后那位主人成了朋友。听名字便知,百花楼是处烟花之地。在长沙这地界开妓馆,绝非易事,各方势力犬牙交错,虎视眈眈。能稳稳立住招牌,百花楼的主人,自然是个极厉害的角色。

这夜半时分,一列火车悄无声息地驶入长沙站,车上载满了死人。底下人窃窃私语,说是恶鬼跟着火车一同来了。对于这等扰乱军心的言语,张启山从不手软,当即下令将散播谣言者投入监牢。

站台上灯火昏黄,映着那沉默的车厢,透着一股子不祥。张启山凝神查看了几节车厢,眉头越皱越紧,随即偏了偏头,对身旁副官道:“叫老八来。”言毕,竟不等回应,只身又踏入了那幽暗的车门。

张日山领命而去,不多时,便连劝带拉地把齐八爷拽了来。齐八爷却是耍起了赖,一屁股坐在地上,任凭张副官如何说破天,就是不肯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不去不去!我刚给自己起了一卦,此行大凶!我要回家!”

张启山从车厢阴影里踱出,月光照在他冷峻的脸上,他只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声音没有半分波澜:“不去?那就崩了。”

张日山闻令,唰地掏出手枪,枪口直指齐八爷。八爷一见这阵仗,顿时慌了神,忙不迭按住张副官的手腕,挤出一丝干笑:“哎、哎……玩笑,佛爷,纯属玩笑!怎还当真了……”

“这么说,八爷是答应了?”张日山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齐八爷哭丧着脸爬起来,没好气地掸掸长衫:“答应了答应了!你跟你家佛爷一个德行,就知道欺负老实人!哼!”说罢,竟像是认命般,率先朝那节最阴森的车厢走去。

张日山收枪,与车厢外的张启山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唉——”自打进了车厢,齐八爷的叹息声就没断过,从车头响到车尾。张启山沉着脸不语,一旁的张日山会意,无奈开口:“八爷,您这口气叹了没有一千,也有一百回了,到底瞧出什么了?”

“还不是你们!”齐八爷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立刻愤愤道,“我说了不来偏要来!专挑我这老实人欺负,有本事你们去寻老三的晦气啊!”

张日山苦笑:“八爷,您又不是不知,三爷对这些事儿向来没兴致,否则佛爷第一个请的就是他了。”

“哼,说得好听!人家老三家大业大,哪像我齐老八,孤家寡人一个,江湖漂泊,还得受你们这般磋磨!我真是……命苦啊!”说着,竟抬起袖子去揩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他这番做作的姿态,连素来面无表情的张启山,嘴角都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够了,”张启山终于出声打断,“叫你来不是听你诉苦的。仔细看看,这车厢有何古怪。”

谈及正事,齐八爷神色一肃,掏出随身罗盘,屏息凝神,四下勘验起来。只见他眉头越锁越紧,口中喃喃:“不对啊……这……”

“怎么了八爷?”张日山凑近问道。

齐八爷抬眼,目光扫过张启山,沉声道:“这车厢里的布置、物件,怎么看都不像是日本人的手笔,倒像是……”他话未说尽,但张启山已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看来,这次非得请三爷出山不可了。”张启山眉头紧蹙,冷声道。

张日山面色也凝重起来:“三爷金盆洗手多年,贸然相请,恐怕……”

“所以,咱们得去百花楼走一遭了。”齐八爷接话,脸上竟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百花楼……”张启山一听这三个字,顿觉额角隐隐作痛。想他张大佛爷,枪林弹雨眉头都不皱一下,唯独对那些扑鼻的脂粉香气和莺莺燕燕的环绕避之不及,每回想起来都浑身不自在。

“佛爷,要不……我和八爷去?您回府等候消息?”张日山瞧出上司的难色,主动请缨。

“我看成!”齐八爷立马笑嘻嘻地附和。

“胡闹。”张启山扫了一眼不着调的八爷,心知即便副官同去,也未必稳妥,“我与你们同去,正好,也去见见三爷。”

齐八爷心下暗笑:想见三爷便直说,找什么由头。九门里头谁看不出佛爷对百花楼那位的心思?只怕是当局者迷罢了。他们也乐得装糊涂,由着这两人这般那般。

“八爷!八爷!”张日山的呼唤将齐铁嘴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怎么了?”齐八爷一脸受惊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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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日山无奈:“佛爷都走远了,您还在这儿发什么呆?怎的,看上这节车厢了?要不给您搬府上去?”

齐八爷一听,连连摆手:“呸呸呸!少触我霉头!这鬼地方,谁爱要谁要,你八爷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说罢,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溜小跑冲出了站台,那模样逗得留在原地的张日山忍俊不禁。

“咚……咚……”

正当张副官也要转身离开时,身后却传来几声极轻微的、仿佛敲击硬物的声响。他猛地回头,侧耳细听,四周却只有死寂。是错觉?他甩甩头,疑惑地瞥了一眼车厢深处那具若隐若现的青铜棺材,快步追了出去。

站台外,齐八爷正哭丧着脸坐在地上。张日山看了眼面色如常的佛爷,弯下腰笑问:“八爷,这又是唱哪出?”

“张副官!你来得正好!你家佛爷他疯了!”齐八爷指着张启山,控诉道,“他要去撬别人的棺材!”

“什么?”张日山不明所以地看向张启山。

张启山面容冷峻,语气不容置疑:“不是别人的棺材,是哨子棺。车厢里那具青铜棺,我打算开棺查验,看里面有无线索。”

“是,佛爷。”张日山立刻领命。

“张副官!佛爷疯,你怎么也跟着疯?!那是棺材!装着死人的!”齐八爷激动得几乎跳起来。

张启山不再理会他,直接命令士兵将棺材运往仓库,准备开棺。张日山对八爷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转身指挥士兵去了。

“损阴德啊!这是大忌!大忌!反正我绝对不去!去了我祖宗都不会安生的!”齐八爷捶胸顿足,眼珠子乱转,盘算着如何开溜。不料张启山仿佛脑后长眼,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拖着便走。

“跟我走,八爷。”那一刻,齐铁嘴只觉得,这位面无表情的张大佛爷,比车厢里可能存在的任何东西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