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微微一笑很倾城（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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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五年弹指而过。

旧金山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办公区内。贝微微，或者说，业界小有名气的技术美术总监Vivian Bei，正站在白板前，向团队讲解着她主导的新项目——《星轨》——的核心视觉设计。她的英语流利自信，手势干练，眼神里闪烁着对创作纯粹的热忱。

“……所以，我们要摒弃传统奇幻的厚重质感，尝试用更轻盈的、带有东方留白意韵的光影逻辑，来表现‘星灵’的能量流动。想象一下，那不是魔法光束，而是……”她顿了顿，一个久远而熟悉的意象浮现在脑海，“……而是古琴曲《流水》的韵律，化作了可见的光。”

团队里的年轻设计师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而微微自己却微微一怔。原来，有些影响早已深入骨髓，并在适当的时机，以全新的姿态焕发生机。她的《星轨》，不是《墨韵山河》的模仿，而是她吸收养分后，独自开出的花。

下班后，她收到一封来自国内的邮件，是庆大计算机系发来的校友通讯。在“学界动态”栏目里，她看到了异憬的名字。他带领团队研发的“基于深度学习的古曲修复与风格化系统”，获得了国家级的科技奖项。报道旁附着一张小小的照片，异憬站在领奖台上，依旧清瘦温雅，但眉宇间似乎比学生时代多了几分沉淀与从容。

报道的最后，笔者提了一句：“据悉，该系统部分核心算法，曾得益于与致一科技早期的技术交流……”

致一科技。肖奈。

微微关掉邮件，走到窗边，俯瞰着旧金山湾区的璀璨夜景。无数的代码在黑暗中流动，支撑着这座不眠的科技之城。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站在庆大银杏树下，仰望着计算机系两位传奇学神的自己。

那时的她，以为顶尖的技术之光，必然伴随着某种情感的绝对克制乃至缺失。但现在她明白了，无论是肖奈那般将汹涌情感藏于冰冷代码下的极致理性，还是异憬那样用疏离姿态守护内心柔软的矛盾挣扎，又或是像她这样，选择将过往欣赏沉淀为前行力量的真实勇敢——都是灵魂不同的形态。

代码是诗，诗亦是代码。而真正的成熟，是终于懂得，不必追逐特定的星辰，而是让自己也成为光源。

她拿起画笔，在数位板上轻轻勾勒。线条流淌，逐渐浮现出《星轨》女主角的轮廓——那是一个眼神清澈、步伐坚定的少女，站在星空下，仰头望去，眼中倒映的不是某颗特定的星，而是整片璀璨的银河。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北京。

致一科技首席执行官肖奈，刚刚结束一场马拉松式的跨国并购谈判。他揉着眉心走出会议室，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回到顶层办公室，他习惯性地先看了一眼放在办公桌一角的一个相框。

相框里，不是照片，而是一张泛黄的、用钢笔绘制的简易围棋棋谱残局。棋谱旁边，用瘦硬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白棋第一百二十四手，无理。当弃子取势。”

没有落款，但他知道是谁的字。那是很多年前，某次赛后复盘，异憬随手画下来“指点”他的。他当时不屑一顾，后来却鬼使神差地一直留着。

助理敲门进来，送来一份需要紧急签字的文件，同时提醒他：“肖总，下周在杭州举办的‘科技与人文’跨界峰会，主办方再次确认，您和庆大的异憬教授都会做主题演讲。大会希望安排一个联合访谈环节，您看……？”

肖奈签字的笔尖微微一顿。这五年，他们并非全无交集。在少数无法避免的学术或行业会议上，他们见过面，点头、握手、就专业问题交换意见，礼节周全，如同最普通的旧识。联合访谈？他几乎能想象出那种官方、客气而疏远的场面。

“推掉。”他言简意赅，声音没有波澜，“行程太满。”

助理应声离去。办公室重归寂静。肖奈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北京 CBD 的繁华景象。他成功构建了他的商业帝国，得到了世俗定义的一切。可每当这样的时刻，他总会想起毕业典礼上，自己那场耗尽所有勇气、却石沉大海的告白。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的相册。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某次校庆活动上，不知被谁抓拍的。照片里，他和异憬隔着几个人站着，他没有看镜头，异憬也没有。但照片的角落，捕捉到了异憬一个极短暂的、转瞬即逝的侧脸，唇角似乎有丝极淡的、真实的笑意。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然后关闭，锁屏。

有些江湖，或许注定只能隔岸相望。但至少，他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下，在各自选择的道路上，走到了足够远、足够高的地方。

这就够了。

杭州，西子湖畔的一家僻静茶馆。

异憬刚刚结束一场小范围的学术交流。送走同行，他独自一人留在茶室，望着窗外细雨中的湖光山色。手机震动，是学校发来的日程提醒，提到了下周那个有肖奈参加的峰会。

他放下手机，没有回复。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轻薄的智能画屏——这是致一科技三年前推出的概念产品，融合了电子纸与压感技术。他指尖在屏幕上轻触，调出的不是论文或图纸，而是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孤峰独立，云雾半掩，意境苍茫。

画的一角，题着两句诗：

“江湖夜雨十年灯，

观棋不语真君子。”

他沉默地看着屏幕上的画和诗，指尖悬在空中，良久，终究没有落下添加任何一笔。

窗外，雨丝如琴弦，敲打着荷叶，沙沙作响，仿佛一首永远无法弹奏成调的曲子。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抿了一口，目光穿过雨幕，望向远方城市模糊的天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