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底层碎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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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

没有方向，没有尽头，只有粘稠的、翻滚着混乱色彩的黑暗。如同沉入最污浊的墨海，粘腻的液体包裹着每一寸皮肤，带着冰冷的腐蚀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了亿万年的污秽气息。空气（如果这还能称之为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仙界那甜腻的腐香，而是浓烈刺鼻的铁锈味、霉烂的淤泥味、以及某种更深邃的、如同腐烂星核般的恶臭。

意识如同被撕碎的破布，在混乱的漩涡中沉浮。每一次艰难的聚拢，都被更汹涌的黑暗潮汐冲散。剧痛从身体每一个角落传来，尤其是右肩和左胸——那里本该有手臂和心脏，如今只剩下两个巨大的、被灰白结晶化组织强行封堵的、不断传来撕裂感的空洞。

“呃……”李火旺在粘稠的黑暗中呛咳着，吐出混杂着污浊液体的黑血。他残存的左臂徒劳地划动，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有冰冷的、滑腻的液体从指缝溜走。识海一片混沌，如同被搅烂的浆糊，主意识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新生“痛”人格被丹阳子吞噬后的空白地带，正被一种冰冷麻木的虚无感缓慢侵蚀。

“废物……”一个沙哑、粘稠、带着极致恶意和一丝虚弱的声音在识海角落响起，是丹阳子。他吞噬了新生人格，魂体凝实了不少，却也承受了那份纯粹痛苦带来的巨大负荷，此刻的声音如同破锣刮擦，“看看你这副鬼样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沉吧……沉在这烂泥塘里……变成这外神梦里的又一块污垢……”

李火旺没有回应，也无力回应。他残存的意识本能地蜷缩着，抵御着那无处不在的冰冷侵蚀和污秽气息对灵魂的污染。就在意识即将再次被黑暗彻底吞没时——

一点极其微弱的、鹅黄色的光晕，如同黑夜尽头遥不可及的星火，在他意识深处……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杨娜？

不。不是她。至少不是完整的她。但那抹熟悉的鹅黄色，如同溺水者看到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刺穿了沉沦的麻木！

“杨……”他破碎的意识试图凝聚那个名字，却如同气泡般脆弱。

就在这时，他下沉的身体猛地撞上了某种……东西。

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某种粘稠、富有弹性、如同巨大生物腐烂内脏壁般的“膜”。撞击的震动感让他残存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一瞬！他下意识地用仅存的左手抠住了那滑腻的“膜”壁，五根手指深深陷入那冰冷粘稠的组织中，暂时止住了下坠。

他喘息着，粘稠的污浊液体顺着脸颊流淌。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自己抓住的“壁”。

那并非单纯的肉壁。它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浑浊的质感，如同凝固的污浊油脂。而在油脂内部，无数细小的、如同沙砾般的碎片，正缓缓地、无规律地沉浮、旋转。每一个碎片，都闪烁着微弱、混乱的光影！

李火旺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些碎片……是记忆！

他看到一片模糊的、温暖的农家小院光影，那是他早已遗忘的童年角落；他看到一张狰狞扭曲、布满血丝的眼睛一闪而过，是丹阳子某个疯狂瞬间的定格；他看到一片鹅黄色的裙角在纷飞的大雪中飘舞，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碎片……那是杨娜！

无数属于他的、属于他吞噬过的、甚至可能属于这片污秽梦境本身的记忆碎片，如同被碾碎的星辰尘埃，被封存在这粘稠的“壁”中！

“这……是哪里？”他破碎的意识发出茫然的疑问。

“哼……‘底层’……”丹阳子虚弱却带着一丝贪婪的声音响起，“奈亚拉提普那烂肉仙域的……下水道……垃圾场……所有被它消化不了、或者懒得消化的‘残渣’，都沉淀在这里……包括……记忆……”

丹阳子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仿佛在引导李火旺去“看”那些碎片。李火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死死锁定了那片在无数混乱光影中沉浮的、鹅黄色的裙角碎片。

就在他目光聚焦的刹那！

那片鹅黄色的碎片，如同被唤醒的萤火虫，骤然亮了起来！它周围的粘稠“油脂”壁微微波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紧接着，那片小小的鹅黄色光影，如同活物般，缓缓地……从“壁”的内部，朝着李火旺的方向……“游”了过来！

光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那片鹅黄色的裙角迅速扩大、延伸，勾勒出一个模糊却无比熟悉的身影轮廓！长发飘舞，身姿轻盈，仿佛要穿透这污秽的壁垒，来到他的面前！

“杨……娜？”李火旺残存的意识剧烈波动，一种混合着狂喜、恐惧和难以置信的悸动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松开抠着壁的左手，颤抖着、朝着那片靠近的鹅黄色光影……伸去！仿佛只要触碰到它，就能抓住那早已破碎的温暖和救赎！

“蠢货！别碰它！”丹阳子尖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恐慌的咆哮在识海炸响！但太迟了！

李火旺的指尖，触碰到了那片粘稠的“壁”，触碰到了那片鹅黄色光影的边缘！

嗡——！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贪婪吸噬之力的能量洪流，顺着他的指尖，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他的手臂，疯狂涌入他的识海！

眼前那片鹅黄色的光影骤然扭曲、变形！那张模糊的、属于杨娜的脸庞瞬间拉长、融化，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布满了细密螺旋利齿的狞笑！那片鹅黄色也瞬间褪去温暖，化为污浊的、如同腐烂胆汁般的暗绿色！整个光影化作一只由纯粹污秽记忆和贪婪意志构成的、巨大的、流淌着粘液的……手掌！狠狠抓向李火旺的头颅！

“呃啊——！”李火旺发出一声短促的、灵魂被强行撕扯的惨嚎！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记忆、乃至构成“自我”的某种本源，正被这只污秽之手疯狂地抽取、吞噬！他试图抽回手，但那“壁”如同最贪婪的胶水，死死吸附着他的指尖！那只污秽手掌也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锁定了他的意识核心！

“美味……心素……本源……”一个模糊、重叠着亿万低语的贪婪意念，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哈哈哈哈！美味？！吃老子！”丹阳子那恶毒而狂喜的咆哮在识海另一端炸响！就在那污秽记忆巨手抓住李火旺意识核心、疯狂吞噬的瞬间，丹阳子那早已蓄势待发的、融合了新生痛苦本源的恶意魂体，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猛地扑出！他并非攻击那污秽之手，而是……狠狠撞向了李火旺那被巨手抓住、正被疯狂抽取的主意识碎片！

“你的‘心’！归我了！”丹阳子的魂体张开无形的巨口，带着一种吞噬本源的极致贪婪，狠狠咬向李火旺那摇摇欲坠的意识核心！他要趁火打劫，在李火旺被这污秽记忆吞噬殆尽前，抢先一步吞掉李火旺最核心的意识本源！

内外夹击！污秽记忆巨手在外疯狂抽取，丹阳子的恶意魂体在内疯狂吞噬！李火旺的主意识如同被投入磨盘的豆子，发出无声的、濒临彻底粉碎的哀鸣！构成“李火旺”的一切——记忆、情感、执念——都在飞速流失，被两股贪婪的力量瓜分！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刹那！

那片被丹阳子撕扯、被污秽巨手抽取的意识碎片深处，一个被遗忘的角落——一个关于冰冷雨夜、破庙、杨娜颤抖着递给他半个冻硬窝头的、微不足道的记忆片段——如同被点燃的火星，猛地亮了一下！

这微弱的光亮，瞬间引动了李火旺残存意识最深处，那源于“心素”本能的、混乱而狂暴的反抗意志！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