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太庙定风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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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散去。失败的宗室勋贵在绝望和巨大的羞辱感驱使下,一些疏属宗亲的领头人竟如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昏了头般,纠集了数十名族中老少,哭喊着,披麻戴孝,抬着几块象征性的祖宗牌位,朝着太庙方向踉跄奔去!

他们要“哭庙”!要在祖宗神灵面前告御状!控诉皇帝和朝臣背弃宗亲,大逆不道!

然而,这场闹剧早已在英宗及其智囊韩绛的预料之中。当这群哭天抢地的宗亲顶着众人鄙夷的目光冲到太庙宏伟肃穆的正门外时,眼前的一幕让他们如坠冰窟!

太庙正门未启,但就在那象征最高祭祀场所的神圣大门前,汉白玉的丹墀之上,赫然跪着两个人影!最前面一人,身穿帝王常服,未戴冠冕,仅束金带,正是当朝天子赵曙!他身后几步是跪着侍讲学士韩绛。

英宗面容憔悴,泪流满面,对着紧闭的太庙宫门重重叩首,泣不成声:

“不肖子孙赵曙……叩禀列祖列宗……今国步艰难,府库空虚……宗室繁育,疏支杂陈……骄奢淫逸,耗国困民,更有不法之徒横行不法,败坏祖宗声名……”

“儿臣……儿臣心如刀割!祖宗基业……岂可败坏于儿孙之手?……然大宋江山……更乃天下万民之江山!今日不痛断烂枝腐藤……他日祸及根本,儿臣万死莫赎其罪!”

“……儿臣今日……忍痛割舍……实为保全赵氏血脉根本!护我社稷黎民!……若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不忍见子孙坐吃山空,败坏家门……必能体谅儿臣……这番剜心泣血之苦……呜——”

他语声哽咽,数次几乎气绝,叩头之声响亮得让远处围观的宗亲们心惊肉跳!最后一叩,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剧烈一晃,竟软软地向后倒去!

“陛下——!!!”一旁的韩绛眼疾手快,惊恐万状地扑上去,堪堪扶住瘫软欲倒的英宗。

殿前侍卫和内侍一拥而上,整个场面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官家——我的皇儿啊!!!”

一声饱含焦虑与心痛的老妇呼唤,如同撕裂了沉闷的空气!只见一架规格极高的杏黄色、红髹金涂顶的皇后仪舆,在宫女内侍的簇拥下,几乎是飞驰而来!慈寿宫掌宫大太监高声唱喝:“太后驾到!”

仪舆未停稳,一身素雅常服、未加过多珠翠的曹太后已在内侍搀扶下急急步下!她那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真切的焦急与心痛。

她根本不看那些呆若木鸡的宗亲,径直推开搀扶,踉跄着扑向被众人扶抱着的英宗,一把将他冰冷颤抖的手捂在自己手中,泪水已夺眶而出:

“皇儿!我的儿!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她那悲切之音,震动人心。她抬头,目光如炬扫向那些惊恐不安的哭庙宗亲,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凛然威压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尔等糊涂虫!还不明白官家此番苦心吗?!官家所裁汰者,不过是不知进取、徒耗国孥、甚至祸害地方的疏属冗支!此乃为国节流、为民造福之仁政!亦是警醒宗室子弟奋发图强、莫辱祖宗门楣之苦心!尔等不思悔改,反来哭庙搅扰祖宗清净!欲陷官家于不仁不义乎?!”

她紧紧握着英宗的手,目光含泪,却字字千钧:

“哀家今日把话放在这里!官家此举,哀家全力支持!这是为祖宗基业万世长存计!为天下苍生安生息计!尔等若不识时务,再敢有半分悖逆之举,休怪哀家不念宗亲之情,一并交付有司,依律严惩!还不退下!”

这凛然一声怒喝,如同最后的审判槌落下!

曹太后的现身与力挺,不仅彻底粉碎了宗亲们最后一丝可怜的幻想,更将那“薄待亲亲”、“动摇国本”的指责反手化作雷霆重锤,狠狠砸回了宗亲们自己头上!

尤其那句“疏属冗支”,与英宗御旨、韩绛方略完全吻合,且明白宣示了她本人核心亲眷(曹家)不在其列,更是对英宗维护曹家利益的无声嘉许!那些原本打算拼死哭庙的疏远宗亲,此刻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一个个目瞪口呆,面无人色。

看着御座之上那位被太后紧握、看似悲痛欲绝的皇帝,再看看那位凤目含威、力挺皇帝的老太后……他们终于醒悟过来——这是一场早已被编织好结局的棋局!

他们是这场巨大风暴中,彻底失去了方向,只能被狂澜撕碎的……跳梁小丑!有人瘫软在地,有人掩面痛哭失声,那被抬起的祖宗牌位也失手跌落尘埃,发出沉闷的裂响。

太庙前空旷的广场上,阳光破开云层,刺目地照耀着这场闹剧的惨淡收场。远处围观者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清晰可闻。

颍王府书斋,一如既往的宁静肃穆。窗扉敞开,雨后初晴的气息带着草木清气流入。少年亲王赵顼端坐案后,神情平和。

他面前摊开的,是一部墨香尚存的崭新卷帙——《新订宗室条法草案纲要》。方才王府属官低声汇报了太庙前的风波始末。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运行。宗亲的昏聩哭闹,太后的精明站台,父皇那场堪称影帝级的“哭晕”表演……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册页上那“五代为界”、“别籍异财”、“自谋生业”的条文。

良久,他才轻轻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刚刚被雨水洗过、显得格外清澈的秋日晴空。日光澄澈,映着他清俊的侧脸,瞳孔深处,闪烁着超越年龄的冷静光芒。

他拿起书案上温热的茶盏,指尖感受着那份恰到好处的暖意,唇边似乎无意识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呵……”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溢出唇齿,却又带着洞穿世事的了然。

赵顼重新垂下眼睫,目光落回那写满刑法条文的纸页上。青衫袖口轻拂,捻开了新的一页。翻动间,指尖停留在下一页墨迹的起首处。

纸张轻响中,伴着他一句低如耳语、却如惊雷预展般的断言:“这……才仅仅是……刚刚开始啊。”窗外秋风过境,拂过书卷新页,卷走那无形的硝烟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