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血债血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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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拐家低矮的堂屋里,悲泣和劣质香烛的呛人烟雾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陈支书(陈忠良)如同泥塑木雕般杵在棺材旁,脸上刻着沉痛与疲惫的沟壑,眼神却空洞地穿透烟雾,死死钉在门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雾障上。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裤兜深处那几片冰冷的纸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隔壁那枚纽扣滚动声留下的、挥之不去的回响。
无声的同盟…用一枚纽扣在死亡边缘缔结的盟约…
这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却又如同溺水者抓住的唯一浮木,带着一种绝望的吸引力。
“支书…香烛…香烛拿来了…” 柱子气喘吁吁地挤进来,怀里抱着几把粗糙的土香和一捆白蜡烛,额头上挂着汗珠。他脸上带着跑腿后的茫然,眼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陈忠良的脚底——那里除了泥污,什么都没有。
陈忠良的心猛地一沉!没有反应?二牛没看到柱子?还是看到了根本没在意?那枚关键的纽扣…没能传递出去?!
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焦虑瞬间攫住了他。他强忍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烦躁,接过香烛,动作僵硬地递给旁边帮忙的妇女,声音嘶哑干涩:“点上…都点上…灵前不能断了香火…” 他的目光却如同受惊的兔子,飞快地扫过柱子那张茫然的、毫无所获的脸,又迅速移开,生怕被旁边那双冰冷的“影子”眼睛捕捉到一丝异常。
“影子”如同没有生命的石像,矗立在堂屋最不起眼的角落阴影里。他的存在感稀薄,却像一道无形的冰墙,隔断了陈忠良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也将堂屋里弥漫的悲愤死死压制在无声的暗流之下。陈忠良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监视之下。他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不敢让目光在隔壁院子的方向停留超过一秒。
时间在压抑的悲泣和令人窒息的监视中缓慢爬行。陈忠良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磨盘中央,被恐惧、焦虑和巨大的无力感反复碾压。王磊那边再无动静,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纽扣传讯只是一场濒死的幻觉。徐长林的阴影如同实质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张老拐老伴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经。
“老拐啊…你死得冤啊…你睁开眼看看啊…” 老妇人沙哑的哭诉如同魔咒,在烟雾缭绕的灵堂里回荡,字字泣血,句句锥心。几个本家汉子红着眼眶,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压抑的怒火在沉默中无声燃烧。
陈忠良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哪怕只是喘一口气!他猛地转头,目光投向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抽烟的老族长,声音带着被悲伤压垮的嘶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三叔公…您…您是老辈子…德高望重…您先帮着照应下…我…我去趟茅房…实在…实在憋不住了…” 他捂着肚子,脸上做出极度痛苦的表情,额头青筋都因用力而凸起。
老族长浑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吧嗒了一口旱烟,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应承。
陈忠良如蒙大赦,不敢看“影子”的方向,低着头,脚步踉跄地挤出人群,再次冲向院角那个散发着恶臭的茅厕。这一次,他几乎是扑了进去,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粗糙的土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试图将堂屋里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全部吐出去。
茅厕的恶臭此刻竟成了某种解脱。他闭上眼睛,冰凉的土墙刺激着滚烫的额头,裤兜里那几片纸灰硌着大腿,提醒着他深陷的泥潭。王磊…你到底想怎么样?信号传不过去…我们都被困死在这里了…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闷响,仿佛是什么东西砸在茅厕外侧土墙上的声音!紧接着,是细碎土屑滚落的簌簌声!
陈忠良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不是纽扣滚动!是投掷!是回应!王磊在用另一种方式回应他!
巨大的希望如同电流瞬间贯穿全身!他屏住呼吸,如同最警觉的猎豹,猛地蹲下身,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茅厕门口那点狭小的、泥泞的地面上疯狂扫视!
找到了!
就在茅厕门槛外不到一尺的泥泞里,静静地躺着一小团被揉得极其紧实的、沾满泥污的…纸团!
陈忠良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王磊!是他!他竟然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就在“影子”的眼皮底下!就在这绝望的深渊里!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膜拜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那个“活死人”,不仅有着可怕的洞察力和行动力,更有着在绝境中开辟通路的魔鬼般的智慧!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动作快如闪电!趁着茅厕的阴影和弯腰的姿势,右手如同毒蛇出洞,瞬间探出,一把将那团冰冷的、沾满泥污的纸团死死攥在手心!然后猛地缩回,藏进袖口深处!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震碎骨头!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攥着纸团的手在袖子里剧烈颤抖,冰冷的泥污和纸张粗糙的触感,却传递着一种滚烫的希望!
他不敢立刻看!甚至不敢在茅厕里多停留一秒!“影子”随时可能起疑!他强迫自己直起身,胡乱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重新挂起被恶臭熏到的痛苦表情,脚步虚浮地走出茅厕。
重新回到灵堂那令人窒息的环境里,陈忠良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他强作镇定,指挥着村民处理杂务,安抚着悲泣的家属,目光却不敢与任何人接触,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袖口深处那个冰冷的纸团上。他能感觉到“影子”那毫无温度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过,每一次都让他如芒在背。
终于,在一个帮忙的妇女不小心打翻水盆、引起短暂混乱的瞬间,陈忠良借着弯腰去扶的姿势,身体巧妙地背对着“影子”和大部分人的视线。他的右手极其隐蔽地、如同最灵巧的窃贼般,飞快地从袖口深处掏出那个泥污的纸团,借着衣襟的掩护,塞进了裤兜最深处,和那几片焦黑的纸灰紧紧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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