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淤泥下的微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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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磊……”陈默担忧地看着他。

王磊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绝望的冰层下,是更加炽烈、更加不顾一切的火焰!他看向陈默,一字一句,如同从冰窖中凿出:

“回档案局!现在!”

陈默愕然:“现在?那里是龙潭虎穴!”

“龙潭虎穴也得闯!”王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石匣空了,郑国富死了,线索只剩下石壁上那个‘717’和档案局里可能存在的内鬼!对手以为堵死了所有的路?不!他们拿走石匣里的东西,必然会留下痕迹!接触过坐标的人,档案局里就那么几个!孙局长!那个秘书!还有……那个王主任!”

他猛地站起身,湿透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抖,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城市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重重雨幕,洞穿那栋苏式楼房里的所有秘密。

“李成栋用命指向‘赵’!石匣的坐标只有档案局核心层可能接触!郑国富在临死前警告我‘他们知道了’!所有的线头,都缠在那栋该死的档案楼里!”王磊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坚硬,“我要回去!在他们销毁所有痕迹之前!我要把那栋楼里所有的‘褶皱’,一寸寸地翻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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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犹豫,背起湿漉漉的登山包,迈开灌了铅却异常坚定的双腿,朝着公路方向大步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泥泞中,留下深深的印记,如同走向风暴的中心。

陈默看着王磊决绝的背影,咬了咬牙,迅速收拾起地上的装备,快步跟了上去。灰色的面包车发动引擎,在泥泞的土路上调转车头,冲破冰冷的雨幕,朝着省档案馆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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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档案馆(档案局)主楼。

与河滩的荒凉死寂截然不同,此刻的档案局大院气氛异常凝重。几辆挂着省委牌照的黑色奥迪轿车静静地停在主楼门前,引擎盖在细雨中散发着微弱的余温。门口站着一排神情肃穆、穿着深色夹克的随行人员,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王磊和陈默的面包车在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停下。王磊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冷冷地看着那几辆奥迪车,尤其是其中一辆车牌号异常醒目的专车。

“赵振江的车。”陈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惊愕,“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

王磊的嘴角向下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省委副书记赵振江,这个三十年前清源河漩涡的中心人物,在李成栋“车祸”身亡、郑国富刚刚被灭口、石匣陷阱被触发之后的关键时刻,竟然“恰好”出现在档案局?!

视察?慰问?还是……亲自来坐镇,确保最后的痕迹被彻底抹除?

“来得正好。”王磊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省得我去找了。”

他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打在身上。他毫不在意,将连帽衫的帽子拉起,遮住大半张脸,背起那个半旧的登山包(里面装着湿透的潜水装备和工具),步履沉稳地朝着档案局大门走去。陈默紧随其后,神情凝重。

门口那些随行人员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瞬间聚焦在他们两人身上,带着审视和警告的意味。一个领头的随行人员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他们,声音公式化而冰冷:“同志,请留步。省委领导正在里面视察工作,无关人员暂时不得入内。”

王磊停下脚步,从湿透的口袋里掏出那份盖着红章的调阅申请批复文件,递了过去,声音平静无波:“清源市地方志办公室,王磊。有紧急公务,需要补充调阅关键档案材料。这是贵局孙局长亲自签批的文件。”

随行人员接过文件,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公章和签名,又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王磊和他身后背着大包的陈默(陈默此时已经摘掉了鸭舌帽,露出技术人员的面孔)。王磊浑身湿透、带着泥泞的狼狈样子,显然与“紧急公务”的形象有些不符。

“王磊同志?”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王磊转头,看到党组秘书——那个盘着头发、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正从门内快步走出来。她看了一眼王磊,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对那个随行人员低声说了几句。

随行人员听完,犹豫了一下,将批复文件还给王磊,侧身让开了道路,但警告的眼神依旧停留在他们身上。

“王磊同志,请跟我来。领导正在视察库房重地,你们先在接待室稍等片刻。”秘书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王磊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不安。

王磊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跟着秘书走进主楼。那股熟悉的、浓重的故纸堆和防蛀药水气味再次扑面而来,但此刻,这气味中似乎还混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淡薄的……高级雪茄的焦甜气息?

王磊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高希霸Behike!陈默的鉴定结果瞬间浮现在脑海!这味道……来自楼上?还是……刚刚离开的人?

他不动声色,目光扫过一楼大厅。通往地下档案库的水泥坡道口,那扇厚重的防火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名更加警惕的、明显是赵振江贴身警卫的彪形大汉。

赵振江……亲自下库房了?!

王磊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去库房干什么?视察是假,亲自确认某些痕迹被彻底清除才是真?!

秘书将他们引到一楼那间熟悉的接待室。“请在这里稍等。”她说完,便转身离开,脚步显得有些匆忙。

接待室里只剩下王磊和陈默两人。陈默压低声音,带着巨大的担忧:“赵振江亲自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我们……”

“等。”王磊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冰冷。他走到窗边,背对着门,看似望着窗外阴沉的雨幕,实则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捕捉着楼内任何细微的动静。他听到了楼上隐约传来的、被距离和墙壁阻隔的谈话声,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在通往库房的坡道方向移动……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压抑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

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谈话声由远及近,从通往库房的坡道方向传来,越来越清晰。赵振江视察结束了!

王磊立刻转身,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向接待室门口。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门被推开。

首先走进来的,是孙局长。他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微微躬着身,引着后面的人。紧接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大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威严中带着久居上位者从容气度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正是省委副书记,赵振江!

赵振江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接待室,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审视感。当他的目光落在窗边、浑身湿透、背着登山包、帽檐压得很低的王磊身上时,那深邃的眼底深处,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他的视线便平静地移开,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工作人员。

孙局长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对赵振江汇报道:“赵书记,这位就是清源市地方志办公室的王磊同志,他父亲……就是当年在清源河抗洪中英勇牺牲的王建设烈士。王磊同志这次来,是为了补充查阅一些关于那场洪水的历史资料,编纂地方志,缅怀先烈……”

“哦?”赵振江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种深切的、带着缅怀和敬意的表情。他主动向前走了两步,朝着王磊伸出了手,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令人动容的感染力:“王磊同志!你好!我是赵振江。你父亲王建设同志,是党的好干部,是人民的英雄!他的英勇事迹和无私奉献精神,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铭记!地方志的编纂工作很有意义,这是对历史负责,也是对先烈最好的告慰!有什么需要省里支持的,你尽管提!”

他的手伸在空中,等待着王磊的回应。那姿态,那话语,那表情,完美得无懈可击,充满了高级领导对烈士后代的关怀和对历史工作的重视。

整个接待室的目光都聚焦在王磊身上。

王磊站在原地,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指节分明、保养得极好的手。这只手,三十年前是否曾紧紧抓住他父亲王建设的手,将他拖入死亡的漩涡?这只手,如今又是否刚刚签署了抹掉李成栋、杀死郑国富的命令?

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冰冷杀机和极致隐忍的洪流,在他体内疯狂奔涌!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又仿佛被瞬间冻结。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自己的右手。那只手因为寒冷和愤怒而微微颤抖,沾满了河水的泥泞和污迹。

在孙局长略显紧张、赵振江依旧保持着温和鼓励目光的注视下,在陈默担忧的注视下,在门口那些随行人员警惕的注视下——

王磊的手,终于握住了赵振江那只干净、温暖、代表着权力核心的手。

“谢谢赵书记关心。”王磊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仿佛只是一个沉浸在悲伤和疲惫中的烈士后代。只有帽檐阴影下,那双死死盯着赵振江眼睛的眸子深处,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我一定会……查清所有的历史真相,不辜负……我父亲的牺牲。”

他的手,冰冷而带着泥泞,与赵振江温暖干燥的手一触即分。如同两块带着不同电荷的云层,在无声中碰撞出致命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