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亢龙有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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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压抑的嘶哑和冰冷。
张远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对方的痛苦和怒火,哈哈一笑,手上拍打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爽朗地说道:“尽兴!当然尽兴!维克特,你这‘代步工具’和‘热身场地’安排得不错!就是最后的‘返程票’有点难抢,还得我自己想办法。”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脚下还在冒烟的撞击坑,以及远方爆炸后连硝烟都消散了的地方。
维克特的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当然听懂了张远的潜台词——对方已经知道了他试图将其遗弃在亚空间的打算。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平日的冷漠与掌控感。
“……设备拆除完毕,结界即将失效,但我们必须立刻稳定碎片结构,如果我不及时进行统合的话,那么哪怕我们回到科莫罗,也只不过是换到一个更大的且更加随机的随时可以掉进亚空间的惊吓盒子(我现在需要处理一些,只有我能做到的事,你要是想真正意义上被永远困在亚空间,可以试试),而至于其他细节……我们稍后再议。”
他急于摆脱这个危险的人类,重新掌控局面,并思考下一步如何利用或除掉这个巨大的变数。
张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让维克特感到一阵不适。“当然,维克特‘霸主’,”
他特意加重了“霸主”二字,“您先忙,我也有点……‘私事’要处理。”
张张远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观景台,朝着诡影阴谋团总部的方向走去。
张远所说的私事指的自然是诡影阴谋团的老巢。
他走得很急,因为他很清楚,经过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混乱,诡影阴谋团的那些成员,尤其是执政官莱萨里斯的残党,很可能已经闻风而动,准备卷铺盖跑路了。
相比之下,找维克特算账可以往后放放,反正那个老阴逼的老巢——黑心阴谋团那座高耸入云的尖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
正如莉莉丝曾不屑评价的那样,在科摩罗,无论多么惊天动地的事件,最终都不过是一场供人消遣的短暂闹剧。
“痛苦回响”竞技场碎片刚刚在现实宇宙的坐标上稳定下来,观景台上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目睹了亚空间惊魂一幕的黑暗灵族观众们,脸上的恐惧和震撼便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兴奋与狂喜。
他们交头接耳,兴奋地讨论着刚才我目睹到的那恐怖的一切,仿佛那只是一场编排极其精彩、特效无比真实的戏剧表演。
很快,这群原先对莉莉丝和张远厮杀没有带来任何血腥的观众们,便心满意足地散去,返回各自的来处,期待着下一次的“娱乐盛宴”。
他沿着科摩罗阴暗扭曲的街道快速穿行,周围是窥探的目光、恶意的低语和隐藏在阴影中的利刃。
就在他穿过一条弥漫着血腥和香料混合气味的狭窄巷道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身后,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但张远什么额外的动作都没有做。
然后,就在他经过一个宽阔十分适合巨剑进行挥砍的,的岔路口时,他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头也没回,用一种平淡却带着笃定的语气开口道:
“跟了这么久,也是为难你了,奸奇。”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身后不远处,那个身影——一个穿着华美但略显凌暗的灵族服饰、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暗黑灵族——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发出一声轻佻的疑问。
“哦?你怎么知道是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灵族优雅,却掩盖不住其下某种更加苍老和狡诈的性格本质。
“不,我不知道。”张远停下脚步,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
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手中的黑色巨刃已然握紧,刃尖微微下垂,指向地面,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我只是随便开口乱说的。事实上,我打算把你们四坨大便全问一遍,现在整个科摩罗,应该没有哪个傻逼敢这么近的跟着我,那剩下的选项,无论是谁,用你们这四坨的名声,总能敲出来点东西,只不过根据你的尿性,你的概率最大,所以先从你开头。”
“奸奇”附身的灵族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了一阵低沉而扭曲的笑声,那笑声仿佛能钻进人的脑髓。
“呵呵呵,真的,张远,你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这份……不可预测性,真是令人着迷。”
“哦,那还真是感谢你的称赞。”
张远说着又向前逼近一步,黑色巨刃上的幽光似乎更盛了一些。
“所以我们之间的距离,可以稍微近点吗?我觉得那样做,更方便,我和你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不要那么着急嘛。”
“奸奇”操控着灵族身体优雅地向后退了半步,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早已计算好距离,脸上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我好不容易才改造并‘挤’进来的这个身体,虽然是个科摩罗灵族,但毕竟是男性的身躯,离太近,我估计你也无法做到‘赏心悦目’吧?还是说我估错了你的……性取向?”
“啧,”张远嫌弃地撇撇嘴,“这种恶心人的方式,我差点以为实际来的是色孽了。”
“哦,吼吼吼,”“奸奇”发出低沉的笑声,“我们当中最年轻的那位存在?如果是祂的话,祂的目标估计大概率不是从你‘开头’,而是从你‘周围’开始。”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巷道阴影中那些若隐若现、或躲藏、或准备攻击、或闪烁着贪婪与阴险目光的科摩罗居民们。
“所以,”张远无视了周围的威胁,目光紧紧锁定“奸奇”,再次向前逼近。
“你说这么多废话,就是为了离我再远点吗?”他一边说,一边紧跟着“奸奇”向后滑去的步伐,两人在巷道中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追逐。
“当然不是,”“奸奇”继续后退,同时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毫无威胁的姿态,。
“我是真诚的,想向你发出一份邀请,让你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哦,那可真是好有诱惑力啊。”张远嗤笑一声,“但据我所知,整个水晶迷宫里的奸奇大魔,或者说所有的奸奇恶魔,都只不过是你碎片的化身吧?所以,你这‘让我成为你的一份子’是何意义?变成你无数个遥控傀儡之一?”
“不不不,我亲爱的张远,”“奸奇”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我的意思是,和我,乃至和整个亚空间成为同一份子。甚至,你不需要任何实质上加入,只要口头上、名义上的承认即可。一个名分,换取你难以想象的技术知识和力量支持。”
张远用看傻子一样的、充满了实质般杀意的眼神看向他,沉默不语,但脚下逼近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巷道两侧墙壁上的照明水晶因为他的靠近而开始明灭不定。
“嘿嘿,张远,听我说,我了解你此刻的想法,”“奸奇”仿佛没有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继续侃侃而谈,语速加快。
“你会说,那为何不留在帝国呢?但看看这偌大的人类帝国,哪有希望?哪有生命应有的活力?哪有真正的尊严?再看看我们‘影响’下的那些世界……呵呵,起码在人类所追求的某些‘美德’上,他们至少还能占一样!比如……在色孽的领域,他们能极致的‘欢愉’;在恐虐的角斗场,他为所有勇士的‘勇气’喝彩;哪怕在纳垢的花园,他们也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上的‘平等’’……”
张远突然皱紧了眉头,脚步猛地停下,他微微抬头,视线仍看向“奸奇”的方向,但仿佛看到了什么早已预料、但此刻突然出现的东西。
“奸奇”仿佛看到了自己劝说成功的出现转机的机会,立刻加大力度,使声音变得更加高亢而充满感染力。
“看看你刚才的战绩!你那夸张的力量!哪怕你大概率现在只能在亚空间行使这样的权柄,哪怕接下来,以人类的寿命恐怕再难遇到如今这样的四神齐聚之战,但这一切都无法否认你刚才所做的伟岸攻击,以及你此时所拥有的夸张力量!张远,你与这个世界的人类,这个宇宙的人类,不再是同一层次了!”
说到这里,他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张开双臂,如同一位在舞台上谢幕的艺术家,紧接着,他微微躬身,向张远做出了一个极其华丽、宛如古老戏剧中绅士邀请公主共舞的优雅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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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何不加入我们?我们将竭尽全力,将你的这份权柄扩大到极致!你将和我们,共同统治整个银河!我们将自己的特质充分发挥,而你将限制我们四个,让这个银河里的人类,在我们规划的‘秩序’下,真正意义上的、充满‘希望’和‘幸福’地活下去!”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限的诱惑,仿佛在描绘一个触手可及的美妙未来。
一直沉默的张远,终于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平静:“我现在……真切的感受到关于古圣对你们的评价是如此的贴切……‘你们也不过是被这个宇宙的规则所束缚的玩物’。奸奇,估计你这无穷的岁月里,也遭受过无数次超脱你计划、超脱你掌控的东西吧?”
“奸奇”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什么意思?”
“总感觉这样说,有点怀念呢……”张远的目光依旧盯着“奸奇”的身后,语气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建议你看看身后’。”
“啊?”“奸奇”操控的灵族身体下意识地,带着一丝被冒犯的疑惑,微微侧头。
就在他侧头的瞬间,一只修长、洁白得近乎诡异,指甲修剪得完美无瑕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灵族身体)的肩膀上。那是一只人类的手,却散发着不属于任何活物的冰冷与精致。
“奸奇”猛地完全转过头。
一张俊美异常、兼具了极致的男性棱角与女性柔和的、难以分辨具体性别的人类面庞,突兀地出现在他肩后,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冰冷的呼吸。
那张脸上,带着一种空洞而完美的微笑,仿佛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
然后,“奸奇”原来一直保持着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微笑,瞬间冰消瓦解,他的脸彻底冷了下去,如同在南方的夏天,看到了,那无处不在的蚊子一般,声音里透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烦躁:“你真的像虫子一样,烦人呐……‘莫尔斯’。”
而听到这句充满恶意的评价,那张被称为“莫尔斯”的俊美脸庞,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了一些,用一种近乎咏叹调、却又毫无感情起伏的恭敬语气回应道:“哦~那真是太令人‘惊喜’的赞誉了!我尊敬的‘圣辛烈治’。”
话音未落,那只搭在“奸奇”肩上的手,五指并拢,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轻柔地捅进了“奸奇”所附身的暗黑灵族身体的胸膛!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种类似皮革撕裂和能量泄露的怪异声响。
然而,“奸奇”什么也没做,也没有任何痛苦或惊讶的反应,只是用那双冰冷的、非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被祂称为“莫尔斯”的存在。
仿佛这具躯体的毁灭,早已在它的某个备选计划之中。
而张远毫不犹豫的挥出黑色巨刃,剑刃划过空气,传出铮铮作响的——唰!的一声
剑光一闪,张远意图将那具灵族躯体,连同那个将手插入其体内的“莫尔斯”,一同拦腰斩断!
嗤——!
剑光掠过,那具被奸奇附身、又被阿尔莫斯刺穿的暗黑灵族身躯,应声而断,化为两截瘫倒在地。
而那个诡异的莫尔斯,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后撤,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巷道最深处的阴影之中,带着那虚假的笑容,看着张远。
在彻底离开,那具暗黑灵族的躯体之前,奸奇不再注视着莫尔斯,而是面带笑容的继续跟张远对话。
“虽然咱们的会见又多出了一些小小的插曲……但是张远,你细细想想,和那该死腐朽的人类帝国相比,我们多么的搭配!在这个宇宙里,我什么都能知道,什么都能探索,每一个变化都在我的掌控之内……但是只有你!只有你!我无法探究其中所有的内容!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同胞们,只能通过你造成的影响来判断你大致干过什么!这对我们四个从古活到今,却只能顺着规则,将一切弄得跟死水一样的我们而言,在这个的宇宙里,你……是我们唯一预测不透,但又合乎其理的变数!你是特殊的!”
张远啧了一声,有些遗憾没能将这两个诡异的家伙一起留下。他低头看着地上奸奇附身躯体的残骸,冷冷地开口,但说出的内容却并非是对刚才“邀请”的商议或拒绝,而是如同最终审判般的宣判:
“奸奇,你和你的同族们,真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悲。”
“那个高呼着勇气与鲜血的霸者,却从不肯放下一切,只用最纯粹的、不计后果的‘意愿’去践行他自己的勇气,迎接属于他自己的、真正的‘勇气之死’。”
“那个放浪形骸者,看似充满无穷欲望,实则内里只有无边的空虚与疲惫,只能不断窃取、放大现实生灵的欲望,化作自身虚假的渴求,用作可悲的掩饰。”
“那个强调生命循环与平等的肥胖者,却从不肯真正接纳‘死亡’这最终、也是最平等的‘诞生’,让生命回归它最确切、最宁静的位置,只会无休止地堆积腐烂。”
“还有你,尤其是你,奸奇!”张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你渴望掌控一切变化,洞察所有奥秘,编织无穷阴谋,但你内心深处,又何尝不在畏惧着因‘彻底掌控一切’而导致的针对你的改变,‘懦弱’这一词简直是为了你量身定做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虚空,仿佛在同时对着四个不可名状的存在宣告:
“或者说,你们这四个家伙,哪个不是这样?想要掌控一切,贪婪地汲取着银河众生的情绪与灵魂,但又从灵魂深处畏惧着拥有一切的自己!你们不过是……被自身本质所囚禁的、可悲的囚徒!”
这一次,“奸奇”没有再做任何回应。但那片残躯上空,仿佛有无形的、冰冷的意志凝固了片刻,最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悄然褪去。
只留下张远独立于科摩罗那晦明不定的昏暗天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