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油垢下的龙袍与罚单风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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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到门前,手忙脚乱地解开那根锈迹斑斑的U形锁链。刚拉开一条缝,一股浓烈的廉价香水混合着隔夜油烟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门外,站着身材矮胖、烫着一头爆炸小卷发的房东王婶。她穿着一件印着夸张牡丹花的鲜艳连衣裙,脸上涂着厚厚的、与肤色严重不符的粉底,嘴唇抹得猩红。此刻,她双手叉腰,圆瞪着眼睛,一副怒气冲冲、随时准备战斗的架势。看到门开,姜小勺那副如同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狼狈模样更是让她眉头拧成了疙瘩,嫌恶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哎哟喂!姜小勺!你这是钻哪个耗子洞去了?脏成这副鬼样子!”王婶尖着嗓子,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姜小勺脸上,“少废话!钱呢?!三千五!一分不能少!现在!立刻!马上!”
她肥胖的手掌摊开,直直伸到姜小勺鼻子底下,指甲上还涂着剥落的红色指甲油。
“王…王婶…”姜小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您…您行行好…再宽限两天…就两天!我…我明天…明天肯定有办法!”
“宽限?宽限个屁!”王婶的嗓门陡然拔高,如同被踩了尾巴,“上个月你就说宽限两天!结果呢?拖到现在!我告诉你,今天见不到钱,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这店,我下午就租给别人!有的是人等着要!”
她说着,肥胖的身体就要往店里挤,显然是想进去“实地考察”,看看有什么值钱东西能抵债。
姜小勺大急!后厨还是一片核爆现场!锅底还闪着红光!这要是让王婶进去看到,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他下意识地用身体堵住门缝,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猛地将一直攥在手心里的那块龙纹玉佩举了起来,几乎怼到王婶眼前!
“王婶!王婶您看!您看这个!”姜小勺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发颤,“这…这是我家祖传的宝贝!上好的羊脂玉!龙纹的!值…值老鼻子钱了!您…您先拿着!就当…当抵押!等我缓过这两天,一定拿钱来赎!不!加倍赎!”
莹白的玉佩在凌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那五爪蟠龙的威严雕工,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其精湛。
正准备发飙的王婶,目光一下子被那玉佩吸引住了。她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愕、贪婪和极度怀疑的复杂表情。她那双被厚重眼影包裹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姜小勺手里的玉佩,仿佛要把它看穿。
“祖…祖传的?”王婶的声音陡然降了八度,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刚才那股泼辣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肥胖的身体不再往前挤,反而微微后退了半步,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羊脂玉?龙纹的?真的假的?姜小勺,我告诉你,可别拿个破玻璃玩意儿糊弄老娘!”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却粘在玉佩上,怎么也挪不开。
“真的!绝对真的!您看这雕工!这龙!多活灵活现!”姜小勺一看有门,连忙赌咒发誓,将玉佩往前又递了递,“您摸摸!冰凉温润!玻璃能有这手感?您是老江湖了!您给掌掌眼!”
王婶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那玉佩的诱惑和“老江湖”的恭维。她伸出胖乎乎、带着好几个金戒指的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玉佩的边缘。
入手冰凉,细腻温润,毫无玻璃的冰冷生硬感。
她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分。她凑得更近,几乎把脸贴了上去,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玉佩上的蟠龙。那龙鳞的细微雕刻,龙须的飘逸,龙睛处幽深的黑曜石…越看,她脸上的怀疑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浓烈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震惊和…狂喜?!
“我的老天爷…”王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姜小勺,眼神锐利得如同刀子,“姜小勺!你跟我说实话!这…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这…这龙…是五爪的!这是…这是…”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禁忌的东西,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姜小勺被她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就…就是祖传的啊!怎么了王婶?这玉佩…能抵房租吗?” 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玉佩真有什么大来头?连王婶都吓成这样?
王婶没有立刻回答。她再次低头,死死盯着那块玉佩,眼神变幻不定,震惊、贪婪、恐惧、算计…各种情绪在她那张涂满厚粉的脸上交织。足足过了十几秒,她才猛地抬起头,一把从姜小勺手里近乎是抢过了那块玉佩!动作快得让姜小勺都没反应过来!
“抵!当然能抵!”王婶的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高亢和急促,她紧紧攥着玉佩,仿佛怕它飞了,肥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别说下个月房租!抵…抵半年都行!不!一年!” 她语无伦次,眼神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姜小勺!你小子…行!真行!有这种好东西不早拿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将玉佩塞进自己那个鼓鼓囊囊的、印着大牌LOGO(明显是A货)的手提包里,拉链“唰”地一声拉紧!仿佛生怕姜小勺反悔。
“这…这玉佩就押在我这儿了!”王婶拍着鼓囊囊的手提包,脸上堆起一个极其夸张、带着谄媚和一丝不易察觉心虚的笑容,“房租的事儿,好说!好说!你…你安心开店!好好干!王婶看好你!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改天请你吃饭!”
她语速飞快地说完,也不等姜小勺回应,肥胖的身体异常灵活地一个转身,扭动着水桶腰,踩着那双不太合脚的高跟鞋,“噔噔噔”地快步消失在凌晨昏暗的街道拐角,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姜小勺呆呆地站在门口,手里还保持着递出玉佩的姿势,看着王婶那仓惶(或者说兴奋逃窜?)的背影,脑子彻底懵了。
刚才还喊打喊杀要扔家具锁门,摸了一下玉佩,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主动说抵一年房租?甚至…有点讨好?王婶那见钱眼开、市侩精明到骨子里的人,会这么好糊弄?一块“玻璃”能让她这样?
李德全说是玻璃…王婶却如获至宝…
一个荒谬又让他心惊肉跳的念头浮现:难道…难道这玉佩…真他娘的是唐朝古董?!还是…还是那种不能见光的?!
他猛地回头,看向后厨方向。灶台上,那口巨大的黑铁锅锅底,红光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不再疯狂闪烁。那行警告文字依旧刺眼:
【预计抵达时间:明日上午9:15…】
玉佩的疑惑暂时被更迫近的危机压了下去。他甩了甩昏沉的脑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重新投入与垃圾和污水的最后战斗。必须在天亮前,把这里收拾出个人样!
时间在麻木的清洁中流逝。当窗外透进第一缕灰蒙蒙的晨光时,姜小勺终于瘫倒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后厨依旧简陋破败,但至少垃圾清走了,污水拖干了(虽然地面依旧油腻),最顽固的油垢被刮掉了大部分,铲掉的墙皮用一块旧帆布暂时遮住。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洗洁精和消毒水味道,勉强盖住了其他异味。整个店铺透着一股用力过猛、欲盖弥彰的“干净”。
他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浑身酸痛,像被十头大象踩过。刚迷迷糊糊合上眼,想抓紧时间眯一会儿——
嘀呜!嘀呜!嘀呜!
一阵尖锐刺耳、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或者说,类似警笛的行政执法车辆鸣笛声),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破了清晨的宁静,也瞬间刺穿了姜小勺紧绷的神经!
来了!真的来了!比锅底预测的九点十五还早!
他如同被电击般从椅子上弹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冲到临街的玻璃窗前,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油腻的窗帘。
只见一辆蓝白相间、车顶闪着红蓝警示灯的行政执法车,和一辆印着卫生监督标志的白色面包车,一前一后,如同两头冷酷的钢铁巨兽,稳稳地停在了“时味居”狭窄的门前!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车门“哗啦”一声拉开。
首先下来的,是三个穿着深蓝色城管制服的男人。为首一个身材高大,国字脸,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如鹰,肩章显示是个队长。他一下车,目光就如探照灯般扫向“时味居”破旧的门头和那扇布满油污的玻璃门。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些的队员,一个拿着记录板,一个拿着相机。
紧接着,从白色面包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的约莫四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大褂,拎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表情刻板。女的三十左右,短发,同样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文件夹和取样工具。两人一下车,目光就精准地锁定了“时味居”的后厨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闻到里面的味道。
最后下来的,是一个穿着笔挺藏青色工商制服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公文包,神情严肃。
五个人!工商、城管、卫生!一个不少!如同五座大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汇聚在“时味居”狭小的门口!清晨微凉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为首的城管队长,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后抬起手,用指节在“时味居”的玻璃门上,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敲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如同丧钟,敲在姜小勺的心上。
他最后看了一眼后厨方向,那口沉默的黑铁锅锅底,红光警告依旧存在,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疲惫不堪的脊背,脸上挤出一个僵硬到极点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抖着手,拉开了那扇沉重的、象征着他此刻命运的店门。
“各…各位领导…早…早上好…”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欢…欢迎…检查…”
门外的五人,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他那张写满疲惫、恐慌和强作镇定的脸上,以及他身后那间散发着浓烈消毒水味、却依旧难掩破败气息的店铺。
风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