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众妙扣玄考境开(1/1)
新笔趣屋【www.xbiquwu.com】第一时间更新《六域镇魂御道长生书》最新章节。
在王刑的十九名学生中,荀礼是唯一一个从内心深处恭恭敬敬称他“师父”的人。这位世家骄子像块磁石,吸引着十八个迷弟迷妹追随——他们未必真心敬重王刑的“土灶炼丹法”,只是甘愿为荀礼这轮皓月作陪衬的星子。
课堂氛围也因此古怪得紧:荀礼端坐如青松,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文武火候如炖老母鸡”之类的糙理,后排的追随者们则时而哄笑,时而恍然,全凭带头大哥一个眼神定调。
王刑对此浑不在意,他盘腿坐在丹炉旁讲课的模样,活像个田间地头说书的老农。就这样他们竟然眨眼一起过了半年。王刑终于迎来了那传说中的国家大考。
理论考试设在露天广场,五千余名学子在大露天考场星罗棋布。王刑感觉无比壮观。他这辈子见过最热闹的场面,不过是乡试时百来个童生挤破头的场景。
此刻望着药香与墨香交织的汪洋,老人指节捏得发白:“在这等阵仗下不腿软已属难得,遑论超常发挥?”
再想想接下来的实践考核。丹炉将如军阵般罗列,评审官的目光比刀剑更锋利。他那些习惯了在嬉闹中学习的孩子们,面对森然肃穆的考场,会不会像雪萌草遇见猛火般失了方寸?王刑摩挲着袖中给孙子新刻的木剑,忽然觉得这五千人的洪流里,自己与弟子们不过是一叶随时会倾覆的扁舟。
田朗看着王刑坐立不安的样子,指尖轻叩茶盏,瓷釉映出他眼底的揶揄:“第一次?”
王刑搓着粗布袖口的毛边,喉结滚动:“第一次。”
“荀礼底子不差。”田朗吹开茶沫,白雾模糊了他眉梢的锋芒,“即便没从你这儿学到新东西,总不至于比去年退步。至于别人,我估计会比去年大有不如。”
“孩子们够拼命。”王刑望向窗外晨光里晨读的弟子们,嗓音沙哑如磨砂,“我这师父当得糙,可他们自己把铁杵磨成了针,你说的,我不认同。”
田朗突然倾身,茶盏在案几上磕出脆响:“名师一指,胜过庸师万言!”
“自己悟透的理,才刻进骨头里。”王刑眼底泛起青铜鼎般的沉光。
二人目光相撞,空气骤然凝滞。田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他素来瞧不上这土灶炼丹的野路子,尤其厌恶荀礼转投其门下;王刑则绷紧了下颌线,自孙子昏迷后,他看谁都像暗处的冷箭。
“老王啊……”田朗忽然嗤笑,“你如今看谁都像要害你?”他本想讥讽这老农般的小心翼翼,却见王刑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击中。
“教育本无法,因材施教之,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是我着相,无中生有了。”王刑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忽如黄钟大吕,“老田啊!我错了。”
田朗手中茶盏“啪”地炸裂,滚烫的茶汤淋在袍角竟浑然不觉。他耳畔似有万千梵唱轰鸣,又似清风拂过亘古冰原,“你知道众妙之门在哪儿?”田朗颤声问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王刑每吐一字,屋檐下的铜铃便无风自鸣,“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田朗的元神突然脱离躯壳,悬浮在太虚之中。他看到自己的道种如逢甘霖,原本停滞的阴阳二气竟开始交融转化——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生生不息如环无端。
“众妙之门,在有无之间。”王刑最后一句落地,田朗紫府内“咔嚓”一声脆响,困锁他十年的元仙中阶桎梏轰然洞开!
一刻钟后,田朗周身明灭的霞光渐敛。他郑重整衣,对王刑深施一礼:“大道指点之恩,胜似半师。”
王刑慌忙扶住,却见对方眼中澄澈如赤子,再无半分轻视。他忽觉胸中块垒尽消,竟也躬身还礼:“你点破我着相之执,何尝不是半师之谊?”粗布衣袖垂落时,带起一阵清风,“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方知圣贤诚不我欺。”
田朗闻三人行言,再次心神剧震,耳畔似有洪钟回荡,刚刚突破的境界竟然完全巩固了。他望着这个曾被他嗤之为“土鳖”的老者,此刻竟如见古圣遗风。檐角铜铃犹在余韵中轻颤,恍若天道垂询——究竟是谁在度化谁?
王刑与田朗的对话声虽轻,却如金石相击,在寂静的考场荡开细微的涟漪。那些埋头疾书的学子们笔锋未顿,只当是寻常的师长闲谈——毕竟在精英云集的太学院,元仙论道早已是司空见惯的景象。
可荀礼执笔的手却猛然僵住。狼毫笔尖悬在宣纸上方三寸,一滴墨汁坠落,在桌子上晕开漆黑的漩涡。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耳边仿佛有黄钟大吕轰鸣——“众妙之门,在有无之间”这八个字,竟与他昨夜参悟《青囊丹诀》时百思不得其解的篇章遥相呼应!
斜前方的刘聪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漏出半声哽咽。这个向来以冷静着称的寒门天才,此刻正死死盯着试卷上“阴阳转化”的论述题。那些曾被师长们批为“匠气”的答案正在他脑海中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王刑那句“火候要像熬粥”的糙理——原来最精妙的丹道至理,竟藏在人间灶火的烟火气里?
“啪!”
李铭的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着“道可道,非常道”的笔画。这位出身丹药世家的贵公子,此刻终于明白为何祖父总说“真正的丹方不在玉简里”——王刑那些被嘲笑的“土灶心得”,分明是把大道化进了每一缕柴火!
考场角落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最年轻的弟子赵萱竟将桌子抓出了五道指痕,她颤抖的睫毛上挂着细碎泪光。三个月前她还在嘲笑王刑“炖老母鸡”的比喻粗鄙,此刻却如醍醐灌顶——所谓“文武火候”,不就是将《大帝内经》的“刚柔相济”具象成灶膛里明灭的炭火?
荀礼深吸一口气,笔锋突然如游龙般挥洒。那些曾被系里教授贬为“离经叛道”的见解,此刻在“有无相生”的玄理加持下,化作字字珠玑的雄文。他忽然想起今晨王刑蹲在台阶上啃烧饼的模样——老人胡须上沾着的芝麻,此刻想来竟比丹炉里的金砂更近天道。
监考官疑惑地望向这片突然文思泉涌的考区。那些学子们额间蒸腾的氤氲紫气,分明是顿悟时才有的“神游太虚”之相。可这寻常的理论考核,何时成了证道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