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晨曦别影（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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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刚过，天光未亮，整个京城还笼罩在一片深蓝色的静谧之中。永昌侯府门前却已是灯火通明，人马肃立。赈灾队伍即将启程，沉重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陆明璃一夜浅眠，听到外间的动静，便悄然起身。她没有惊动秋云，只披了一件素色的斗篷，悄无声息地走到靠近府门的回廊拐角处，隐在一根巨大的廊柱之后。从这里，可以透过虚掩的朱漆大门缝隙，看到门外街道上的情形。

沈玦一身钦差官服，身姿挺拔如松，正与前来送行的永昌侯沈崇及几位同僚做着最后的交代。他的面容在晨曦微光和摇曳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峻坚毅，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凝重与责任。

一切安排妥当，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勒紧缰绳，调转马头，面向南方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极快地扫过侯府大门的方向。

深邃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探寻，像是在寻找什么。然而，门内廊深院静，除了肃立的下人和父亲等人，并没有那一抹他或许自己都未曾明确期待过的清丽身影。

他眸色微黯，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不再迟疑，轻叱一声，一马当先，带领着浩浩荡荡的赈灾队伍，踏着渐亮的晨光，向着城门方向迤逦而去。马蹄声和车轮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长街尽头，只留下空荡荡的街道和弥漫的尘土气息。

直到队伍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连最后一点声响都听不见了，陆明璃才从廊柱后缓缓走了出来。她走到大门边，纤白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朱漆门框，望着空寂的长街，目光悠远而复杂。

他没有看到她。

而她，也只能这样，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目送他离开。

这几个月的点点滴滴，如同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与她此刻空落落的心绪交织在一起。

她想起了初入侯府时的惶恐无助，在灵堂上被他看似不经意实则强势的“庇护”；想起了他夜探香闺，留下那枚带着警告与占有意味的烙印；想起了他将中馈之权交到她手上时，那句冰冷的“唯有自己强大”；想起了温泉别庄氤氲水汽中，他复杂难辨的眼神和话语；想起了书房里那个带着惩罚与莫名渴望的、强势的吻，以及他转身前那一瞬间几乎要抵住她额头的姿态和低沉沙哑的“看着我”……

他从一开始，就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强势地介入她的生命，将她从绝望的边缘拉回，却又将她推入另一个以他为中心的、华丽的囚笼。他逼迫她成长，教会她掌控，却也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她本该恨他的霸道，怨他的掌控。可不知从何时起，那份恐惧与怨怼中，竟悄然掺杂了别的情绪——是他一次次在她危难时出现的复杂感受，是他看似冷漠实则默许甚至支持她掌权的微妙态度，是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平日冷硬截然不同的那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尤其是昨夜，书房门外，他那一句低沉的“我会尽力周全”，和他深深看向她的那一眼。

陆明璃轻轻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清明与坚定。

他走了，还有她的父亲，奔赴那片满目疮痍的土地。前路艰险，官场倾轧，天灾无情，每一步都可能危机四伏。

而她，不能只是在这里被动地等待，或是沉溺于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他教会了她，唯有自己强大，才能立足。

如今侯府内宅虽初步稳定，但沈玉婷的嫉恨、平阳郡主的虎视眈眈并未消失，王氏虽被压制却未必甘心。他不在，她更需要稳住局面，甚至……利用这段时间，真正培植起属于自己的力量。

她转身，看向侯府深邃的庭院。晨曦的光芒终于突破了云层，洒落在青石板路上，也照亮了她清丽却坚毅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