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污名流放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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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后山花圃那边也遭殃了!”

“花圃?那个老花匠荆老头的地方?不是离迎仙台挺远吗?”

“嘿,邪魔哪管你远近!听说冲进去好几头!守卫弟子全死了!那荆老头…”

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丝唏嘘。

“荆老头咋了?死了?”

“没死透,但也差不多了!据说发现的时候,人倒在花圃中央,浑身是血,被污秽侵蚀得厉害,就剩一口气吊着了!怪的是,他周围那些花花草草,倒像是被什么力量护住了,没被彻底污染…啧啧,一个没修为的老花匠,拼了命护住几株破花草,图啥?”

“唉,也是个可怜人…他儿子刚被扣上邪魔同党的帽子关进来,自己又…”

“嘘!噤声!这种事少议论!吴长老吩咐了,关于荆青冥和他爹的事,一律封口!赶紧换班了!”

交谈声渐渐远去。

如同惊雷在荆青冥脑海中炸响!

父亲!重伤垂死!污秽侵蚀!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比蚀骨污水更加刺骨!父亲…那个沉默寡言,却将全部心血倾注在花草和他身上的老人!为了保护那些毫无价值的花草,为了…守护他们父子仅存的那一点点念想之地,倒在了血泊中,承受着污秽侵蚀的痛苦!

“爹——!”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堵在喉咙里,化作身体剧烈的颤抖,搅动了身下的污水。

愤怒!如同岩浆般狂暴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所有的自怨自艾和冰冷绝望!对苏清漪、林风的恨,对吴天刑的怒,对这不公世道的怨,此刻全部化作了对父亲安危的滔天焦虑和焚尽一切的杀意!

他必须出去!他要去救父亲!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咔嚓…” 攥着青冥草环的右手,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响。左眼黑莲的火焰,在这一刻燃烧到了极致,幽邃的光芒几乎要穿透这浓稠的黑暗!识海中花魂的哀嚎仿佛被这愤怒的火焰点燃,带上了一丝凄厉的共鸣!

【精神波动剧烈!警告!精神污染侵蚀度:48%…49%…】

**【宿主!强制冷静!】** 系统的警报音尖锐响起。

就在这时——

“哐当!”

水牢上方沉重的铁门被猛然拉开,刺目的光线投射下来,让习惯了黑暗的荆青冥下意识眯起了左眼。

“荆青冥!出来!”冰冷的喝令声响起。

两名刑堂弟子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口,手中拿着更沉重的镣铐和一条闪烁着符文的黑色布带。

流放的时刻,到了。

沉重的脚镣摩擦着冰冷潮湿的石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在幽深死寂的刑堂通道中回荡,如同送葬的丧钟。

荆青冥被两名气息凝练的刑堂弟子一左一右押解着,脖颈和手腕上新增的镣铐更加沉重,上面流动的符文光芒也更加刺眼,将他的灵力压制得如同死水。更屈辱的是,一条宽厚的、浸染了某种隔绝气息药液的黑色布带,紧紧蒙住了他燃烧着黑莲的左眼。眼前只剩下彻底的黑暗,唯有左眼被蒙蔽处传来布料的粗糙感和药液带来的微弱刺痛。

剥夺视觉,是对他这“异类”最直接的羞辱和防备。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新增的脚镣限制着他的步伐,左臂骨裂的疼痛并未因污浊灵种的微弱滋养而减轻多少,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伤处。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感知,都被迫集中到了听觉和那仅存的、被禁锢的右手的触觉上。

他能清晰地听到押送弟子刻意压低的交谈,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恶意。

“…就是这小子?看着细皮嫩肉的,不像能撕了腐沼巨蜥的样子啊?”

“哼,邪魔手段,诡异难测罢了。吴长老明察秋毫,岂会冤枉他?你看他那鬼样子,蒙着眼都遮不住那股邪气!”

“听说他爹,后山那个老花匠,也快不行了?真是报应…”

“嘘!噤声!长老吩咐了,这事别提!不过…嘿嘿,送他去腐毒沼泽‘照料’药园,跟直接送他去见阎王也差不离了。那鬼地方,啧啧…”

“可惜了,没机会亲眼看看这小子在沼泽里被毒虫啃成白骨的惨样…”

腐毒沼泽!荆青冥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名字在底层弟子中如同噩梦的代名词。终年被剧毒瘴气笼罩,遍地是腐蚀性的泥潭和致命的毒虫毒草,更有随时可能从污秽泥沼中钻出的低阶魔化兽。被流放到那里看守药园的弟子,十有八九撑不过一年,最终都化作了沼泽深处无人问津的白骨。宗门此举,名为流放,实为慢刑处决!甚至无需他们亲自动手,那绝地自会将他吞噬殆尽!

愤怒的火焰在胸腔中无声地燃烧,几乎要冲破喉咙。但他们越是谈论父亲的伤势,越是描述腐毒沼泽的恐怖,荆青冥心中那股求生的意志反而被锤炼得越发坚硬,如同淬火的寒铁。他不能死!他必须活下来!为了父亲!也为了…让那些将他推入绝境的人,付出代价!

黑暗的视野中,系统面板幽幽悬浮:

**【宿主】:荆青冥**

**【状态】:中度伤势(左臂骨裂,内脏震荡,灵力被禁锢),中度精神污染侵蚀(49%,稳定),轻微肉体异化(左臂局部22%)**

**【血脉】:初醒花仙(污染适应性:中)**

**【污染吸收度】:3.8%**

**【污浊灵种】:1.76(单位)**

**【核心能力】:无(污浊灵种不足,无法激活)**

**【特殊状态】:‘青冥草环’守护(微弱精神抗性提升,轻微延缓肉体异化),‘封灵禁视’(灵力压制99%,视觉剥夺)**

污浊灵种在缓慢增长,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传来嘈杂的人声和一众…混合着草木腐败与某种奇异腥甜的气息。蒙眼的布带被粗暴地扯下,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荆青冥左眼一阵刺痛,燃烧的黑莲在眼皮下剧烈跳动了几下才适应。

他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仙宗外围的“遣送坪”。这里停泊着几艘样式古拙、船体刻满防御符文的木制飞舟。坪上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神情麻木、戴着镣铐的囚徒,以及押送他们的刑堂弟子和少数负责交接的执事。

吴天刑长老那阴鸷的身影赫然在场,正与一名身着灰袍、面容同样冷硬、袖口绣着一株扭曲黑色藤蔓徽记的中年执事低声交谈。那灰袍执事气息阴冷,看向荆青冥的目光如同打量一件死物,正是腐毒沼泽药园的直接管理者——赵阎。

“赵执事,此獠荆青冥,身负邪魔侵蚀异状,罪证确凿。”吴天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荆青冥耳中,“念其曾为宗门弟子,死罪可免。现判:褫夺外门弟子身份,废去修为(注:荆青冥刚觉醒血脉,修为本就浅薄,所谓‘废去’更多是象征性惩罚和禁锢),流放‘腐毒沼泽’药园,终生服役,以儆效尤!此乃宗主与长老会共同签发的‘流徙令’!”

吴天刑将一枚散发着冰冷白光、刻着荆棘锁链图案的玉符丢给赵阎。那玉符便是象征流放刑罚的“流徙令”。

赵阎接过玉符,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残忍笑意,如同秃鹫看到了腐肉:“吴长老放心,卑职省得。腐毒沼泽那地方,‘照料’药园可是个精细活,最是‘磨砺’心性。卑职定会好好‘关照’荆…哦,现在该叫罪役荆七了。”他特意强调了“荆七”这个代表着最低贱罪役身份的编号。

吴天刑冷漠地点点头,目光扫过荆青冥,如同看一个死人:“押上‘腐骨舟’,即刻启程!”

荆青冥被粗暴地推搡着,走向其中一艘船体颜色最深、散发着淡淡腐朽气息的飞舟——腐骨舟。登船的跳板狭窄湿滑,他戴着沉重的镣铐,脚步踉跄,险些跌倒,引来周围刑堂弟子和少数围观者的嗤笑。

“快看!那就是荆青冥!被苏师姐退婚的那个花仙!”

“啧啧,真是报应!听说他引来了邪魔?”

“看他那眼睛!蒙着眼布都挡不住邪光!还有那只鬼爪子!恶心!”

“流放腐毒沼泽?便宜他了!就该当场格杀!”

“活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修炼邪术,死有余辜!”

污言秽语如同冰雹般砸来,比邪魔的爪牙更伤人。荆青冥低着头,黑发遮住了他燃烧的左眼,也遮住了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唯有紧攥的右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混合着青冥草环的草汁,带来一丝刺痛与清凉交织的奇异感觉。

就在他即将踏上跳板的那一刻,一道熟悉而充满怨毒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了他。

荆青冥猛地抬头!

只见不远处的廊柱阴影下,站着一个脸色惨白、眼神怨毒如鬼的青年——正是之前在药园欺压他最狠、被他以枯荣之力反噬、瞬间衰老了十年的监工,王彪!

王彪显然也看到了荆青冥,那张布满皱纹、如同老妪的脸上,肌肉扭曲着,嘴唇无声地开合,用口型清晰地传递着刻骨的诅咒:“小杂种…腐毒沼泽…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老子等着…给你收尸!”

荆青冥左眼黑莲的火焰无声地跳跃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王彪一眼,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却让王彪如同被毒蝎蛰了一口,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脸上怨毒更甚,却不敢再出声。

收回目光,荆青冥不再理会任何人的注视与唾骂,拖着沉重的镣铐,一步步,稳稳地踏上了腐骨舟冰冷的甲板。

“开船!”赵阎一声令下。

刻满符文的船桨划动,腐骨舟发出沉闷的嗡鸣,缓缓升空,驶离了遣送坪,也驶离了万灵仙宗这片承载了他短暂希望与无尽屈辱的土地。

飞舟破开云层,下方仙宗群山在云雾中渐渐模糊。荆青冥被勒令站在船尾甲板,背对着船舱的方向。呼啸的罡风吹拂着他染血的破烂衣衫,吹乱了他沾着污垢的黑发。

他缓缓抬起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右手,摊开手掌。掌心,那枚断裂了几根草茎的青冥草环,在凛冽的罡风中轻轻摇曳,散发着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气息。

父亲…等我。

他合拢手掌,将草环紧紧贴在心口。然后,他微微侧过头,燃烧着妖异黑莲的左眼,穿透翻涌的云雾,最后回望了一眼那渐渐远去的仙宗山门。

那目光,不再有迷茫,不再有恐惧,只剩下沉淀到极致的冰冷,和一种…属于修罗的、择人而噬的幽暗。

污名加身?流放绝地?

这不过是…修罗道途的起点。

腐骨舟加速,载着被污名的罪徒,向着南方那片终年被毒瘴与死亡笼罩的腐毒沼泽,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