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二皇子的“正统”旗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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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初四年,正月。

京师的寒冬,较之往年似乎更为酷烈。凛冽的北风如同裹挟着冰刃,呼啸着刮过紫禁城巍峨的宫墙与重重殿宇,卷起层层积雪,又将新的雪沫狠狠拍打在朱红的高墙与明黄的琉璃瓦上。天地间一片肃杀,白茫茫的积雪看似纯洁无瑕,却仿佛带着一种欲要吞噬、掩埋一切的冷漠,将这座帝国权力中枢里日夜滋生的所有污浊、阴谋与蠢动的野心,都暂时压抑在其冰冷的覆盖之下。然而,这覆盖终究是暂时的,积雪之下,暗流汹涌,只待一声惊雷,便会破冰而出,搅动乾坤。

养心殿内,浓重得几乎化不开的药味与熏香、炭火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令人窒息的氛围,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个人的鼻腔和心神。曾经叱咤风云、令四海宾服的帝王武厚魁,如今只能无力地躺在那张宽大的龙榻之上,双目深陷,紧闭无言,呼吸微弱得需要仔细辨认才能察觉。他那副曾经撑起整个帝国江山的魁梧身躯,如今已缩水成一副枯槁的形骸,每一次艰难的翻身,都需要倚赖身旁心惊胆战的小太监们小心翼翼地上前搀扶挪动。殿内金碧辉煌的装饰、雕梁画栋的奢华,此刻都成了这生命急速流逝景象的可悲背景板,无声地诉说着世事的无常与权力的脆弱。

殿外,汉白玉的台阶被冰雪覆盖,光滑如镜,映照着阴沉的天色。二皇子武泽宽身披一件极为珍贵的墨色貂皮大氅,毛锋在寒风中微微颤动。他面沉如水,静立阶前,仿佛一尊冰冷的石雕,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偶尔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锐利光芒。他的身后,当朝宰相杨国忠微微躬身侍立,再后方,是数十名早已暗中投效或被迫依附的文武官员,个个屏息凝神,面色凝重如铁,他们的目光低垂,不敢直视二皇子挺拔却透着寒意的背影,更不敢望向那扇紧闭的、飘出死亡气息的殿门。空气凝固得如同结了冰,唯有寒风掠过飞檐时发出的呜咽之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巨变奏响序曲。

良久,武泽宽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事:“父皇病情如何?”

早已候在一旁、浑身筛糠般颤抖的太医正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石地上,额头紧贴雪渍,声音发颤,几乎语不成句:“回…回二殿下…陛下…陛下龙体欠安,五脏衰微,元气大耗…此乃…此乃积劳之症,非…非旦夕可愈,亟需…亟需绝对静心调养,万万不可再受丝毫惊扰…”

武泽宽听罢,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动作舒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既然如此,父皇龙体安康乃国本所系,就更不该有任何人、任何事前来打扰父皇静养。传我命令,即日起,养心殿闭门,除指定太医及内侍外,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他顿了顿,目光似无意般扫过身后群臣,“以惊扰圣驾论处,格杀勿论!”

杨国忠立即上前一步,声音洪亮而恭顺,仿佛这道命令早已在他心中排练过无数次:“臣遵旨!请二殿下放心,臣定当亲自督促,加派可靠人手,守护陛下周全,确保陛下能安心养病,绝不令任何宵小有可乘之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自宫道另一端传来。只见大皇子一派的骨干、兵部尚书赵德柱气喘吁吁地匆匆赶来,显然是从宫外得知消息后急忙闯入的。他眼见养心殿外这副阵仗,尤其是那队甲胄鲜明、手按佩刀、眼神冰冷的御林军将大殿围得水泄不通,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得礼仪,急声问道:“二殿下!您这是何意?陛下病重,正是需要臣子们尽心侍疾之时,理应由皇后娘娘主持,诸位皇子、内阁大臣及六部九卿共同入内探视问安,为何要突然闭门?此举于礼不合啊!”

武泽宽缓缓转过身,目光冷冽如冰,直刺赵德柱:“赵大人,正是因父皇病体沉疴,受不得半点刺激,才更不能让闲杂人等随意进出,以免惊扰圣安。如今朝野不靖,人心叵测,若是有人趁父皇静养之机,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甚至是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赵大人,这个责任,你担待得起吗?还是你赵尚书,本就存了些什么别样的心思?”他的话语不急不缓,却字字诛心,带着巨大的压迫力。

赵德柱被这话噎得面色通红,又惊又怒,他环顾四周,这才骇然发现,不仅养心殿前的守卫,似乎整个皇宫大内的侍卫岗哨,竟在不知不觉中已全部换成了他从未见过的、眼神凌厉陌生的面孔,这些人无一例外,手都紧握着刀柄,隐隐对自己形成合围之势。他心中猛地一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由得伸手指向武泽宽,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你!二殿下!你这是要隔绝内外,软禁陛下!此乃大逆不道!”

武泽宽闻言,嘴角竟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那笑容极淡,却冷得让人心胆俱寒,仿佛毒蛇吐信:“赵大人,言重了。你我皆为人臣,更是人子。本王所做一切,不过是尽一份人子之责,保护父皇免受奸佞小人的打扰而已。倒是赵大人你,如此急切地想要面见病重的父皇,究竟所为何事?莫非…真如本王所料,别有企图?”他轻轻一扬下巴,“赵大人年事已高,近日也辛苦了,来人,送赵大人回府‘休息’,没有本王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赵大人‘静养’。”

一队如狼似虎的御林军立即上前,不由分说地“搀扶”住赵德柱。赵德柱挣扎着想要怒斥,却被死死制住,只能发出呜呜之声,最终被强行拖离了宫苑。他的遭遇,如同一个清晰的信号,让在场所有官员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当夜,京城骤然戒严。一队队盔明甲亮的御林军和京营兵士手持火把,踏着积雪,控制了所有重要街道、衙门府库和城门要隘。蹄声如雷,打破了京师的寂静,火把的光芒在雪地上拉出长长跳动的阴影,宛如鬼魅夜行。大皇子一派的官员府邸被逐一包围,官员及其家眷均被勒令不得外出,形同软禁。武泽宽与宰相杨国忠里应外合,以雷霆万钧之势,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完成了权力的无声更迭,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恐怖的宁静之中,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三日后,太和殿。

庄严肃穆的大殿之内,百官依品级垂手而立,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御座空空如也,象征着至高皇权的缺席。二皇子武泽宽身着绣有四爪金龙的摄政王朝服,头戴七旒冕冠,神色肃穆,立于御阶之下。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黑压压的群臣,平静之下是翻涌的野心与掌控一切的自信。

宰相杨国忠手持一卷明黄绫帛,趋步上前,面向百官,用他那特有的、略带尖锐的嗓音当众宣读:“朕自即位以来,夙夜忧勤,惟恐负祖宗之托,愧万民之望。然今病体缠身,沉疴难起,于国家大事,实感力不从心。国不可一日无主,政不可一刻荒废。皇二子武泽宽,聪慧仁孝,才略出众,堪当大任。特命其代为摄政王,总揽朝纲,处理军国一切政务。宰相杨国忠,老成谋国,忠心可嘉,着其尽心辅弼。钦此——”

这所谓的“陛下手谕”,其笔迹虽竭力模仿,但其出自谁手,这满朝文武心中自是如同明镜一般雪亮。然而,殿外广场上,披坚执锐的御林军士密密麻麻,刀出半鞘,枪戟如林,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无声地诉说着违逆者的下场。巨大的威慑之下,整个朝堂之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纵有千般疑虑,万般不甘,此刻也无人敢出声质疑半个字。

一片令人难堪的沉默中,武泽宽缓步踏上御阶,最终站立在那张空置的龙椅之旁。他并未坐下,只是将手轻轻搭在冰凉的金龙扶手上,目光再次扫视全场,声音沉稳而有力,打破了沉寂:“诸位臣工,如今国难当头,内有奸佞环伺,外有逆贼造反,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山河破碎,父皇忧心至此,一病不起。本王既受父皇重托,临危受命,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平定乱世,恢复我大武王朝之荣光?!”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然此危难存亡之秋,绝非一人一派之力可挽天倾!唯有朝野上下,文武百官,摒弃成见,齐心合力,方能共渡难关,廓清寰宇!凡忠于大武,愿与本王同心者,本王必倚为肱骨,共享太平!若有阳奉阴违,甚或勾结逆党者,”他话音一顿,眼中寒芒乍现,“休怪本王不顾君臣之情,同僚之谊,定以国法论处,绝不姑息!”

杨国忠立即应声跪拜在地,声音充满了夸张的激动与忠诚:“摄政王殿下英明!臣杨国忠,谨遵陛下旨意,谨遵摄政王令旨!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为平定乱世,恢复大武,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有了宰相带头,大殿之内绝大多数官员相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恐惧,旋即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一般,纷纷屈膝跪倒在地,齐声高呼:“臣等谨遵摄政王令旨!愿为殿下效劳,共渡难关!”少数几位仍心存大皇子或倾向于皇室正统的老臣,见大势已去,孤立无援,最终也只能喟叹一声,颤巍巍地屈下膝盖,低下了头颅。

武泽宽满意地看着脚下匍匐的群臣,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尽管那笑意并未深入眼底。“众卿平身。”他抬手虚扶,“即日起,成立‘平乱总督府’,由本王亲任总督,杨相任副总督,统筹全国平叛事宜。各地官员、将领,务必听从总督府调遣,同心协力,剿灭叛军,恢复秩序,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退朝之后,人群散去,空旷的太和殿更显冷清。武泽宽与杨国忠并未离去,而是转至养心殿偏殿密室商议。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严寒,却驱不散两人眉宇间的凝重。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如今大权在握,诏令出自您手,天下兵马财赋尽在掌握,削平群雄,定鼎天下,指日可待矣!”杨国忠满脸谄媚,拱手道贺。

然而武泽宽的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他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被高墙分割的一方灰蒙天空,沉声道:“杨相,此刻远非高枕无忧之时。切莫乐观得太早。大哥虽被软禁,但其在军中部旧甚多,尤其是北疆边军之中,仍有不少将领对其心存念想,只是暂时被京城剧变震慑,未敢轻动罢了。各地藩王,更是拥兵自重,观风望色,岂会因一纸真假难辨的诏书便轻易臣服?他们不过是在等待时机,待价而沽罢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更重要的是…杨相,可还记得我那远在和州的四弟,武泽苍?”

杨国忠闻言,脸上掠过一丝不屑:“安定王?呵呵,王爷是否多虑了?一个偏远贫瘠之地的藩王,要兵无兵,要粮无粮,素来又表现得与世无争,只知埋头经营他那一点可怜地盘,能成什么气候?不过是疥癣之疾罢了。”

武泽宽缓缓摇头,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杨国忠:“杨相有所不知,万万不可小觑了我这位四弟。据各地探子多方回报,和州在他治理之下,近年竟大为改观。吸纳流民,垦荒屯田,兴修水利,鼓励工商,据说如今和州城及周边辖区人口已激增至十数万户,远超一般藩国!其麾下常备军力虽明面上不多,但组织严密,训练有方,更可怕的是,他推行所谓‘仁政’,轻徭薄赋,百姓归心,一旦有事,顷刻间便可募集数万民兵!其财力粮草,亦因此颇为充盈。此绝非寻常偏安一隅之藩王,实乃深藏不露,其志不小!长此以往,必成本王心腹大患!”

杨国忠见武泽宽如此重视,收起了轻视之心,忙问道:“那王爷的意思是…该如何应对?”

武泽宽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寒光,计上心来:“眼下我方初定京城,不宜四处树敌,尤其不宜首先对一位颇有贤名的亲王动武,以免失却大义名分。当先礼后兵。你即刻以摄政王总督府的名义,拟一道旨意,大肆嘉奖四弟治理和州有方,政绩斐然,堪称藩王楷模。然后,以父皇需亲人辅政、国事艰难为由,召他即刻入京,任辅政大臣,共商国是。”

杨国忠也是老谋深算之辈,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抚掌笑道:“妙啊!王爷此计大妙!他武泽苍若肯奉诏前来,便是承认了王爷您摄政的合法性,一旦入了京城,便是龙游浅水,如何拿捏,还不是王爷您一句话的事?若他抗旨不来…”杨国忠笑容转冷,“那便是公然抗命,心怀异志,坐实了谋逆之罪!王爷便可堂而皇之地下旨讨伐,天下藩王亦无话可说!王爷英明!”

“正是此理。”武泽宽颔首,“立刻去办吧。挑选一个精明强干又懂得‘分寸’的使者,速往和州传旨。”

“臣遵命!”杨国忠躬身领命,快步退出去安排。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和州城。

虽同样是寒冬时节,但和州城内的气氛却与京师的肃杀凝重截然不同。街市之上虽算不上繁华似锦,却也人流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百姓面容虽带风霜之色,却少有菜色,眼中有着一种难得的安定与盼头。城墙厚实,垛口后可见巡逻兵士身影,军容整肃。

王府书房内,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武泽苍也已通过秘密渠道,收到了京城剧变的详细消息。他手握密报,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脸上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之色。

“软禁父皇…自封摄政王…控制京城…清洗异己…”他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心口,“二皇兄…他…他竟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丝毫不顾父子之情,兄弟之义了吗?!”虽早已深知皇家无情,兄弟间明争暗斗多年,但他内心深处仍存有一丝幻想,认为终究不至于骨肉相残至此。此刻,这最后的幻想也彻底破灭。

身旁,一袭青衫的李慕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捻着胡须,缓声道:“王爷,震惊无益。二皇子此举虽是大逆不道,骇人听闻,但他时机抓得极准,准备充分,更关键的是,他打的是‘父皇病重,委以重任’的旗号,占据了‘正统’与‘大义’的名分。如今诏令皆以父皇名义发出,我等若公然质疑反抗,在外人看来,便是首先挑战朝廷权威,于道义上先就落了下风。此事,须得万分小心应对,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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