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萧烬撒谎(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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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的荷花开了满池,层层叠叠的碧叶间,粉白的花瓣在六月的骄阳下舒展着,暗香浮动。林昭站在水榭边,指尖捻碎了一片飘落的荷瓣,细碎的汁液染红了她的指甲,像一抹未拭净的胭脂。

"这都二十多天了,连只信鸽都不见飞回来。"青霜端着冰镇酸梅汤走来,琉璃碗外凝结的水珠滴落在回廊的木板上,转眼就被暑气蒸干。她望着自家主子单薄的背影,忍不住抱怨,"北疆路远,难道驿站都塌了不成?"

林昭没有答话。池中锦鲤争食,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月白色的裙角,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六月十六的婚期越来越近,府里已经开始张灯结彩,檐下挂起了大红灯笼,连池边的柳树都缠上了喜绸。可她的心却像这池水,表面平静如镜,底下暗流汹涌。

远处传来丫鬟们嬉笑的声音,她们正在试戴婚礼时要用的绢花。

"去把北疆上月送来的雪莲膏取来。"她突然开口,声音比碗中的冰块更冷,"天热,伤药容易变质。让人快马送去。"

青霜瞪大了眼睛:"那盒王爷特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盒雪莲膏是王爷上月差人千里迢迢送来的珍品,说是让公主润肤用的。

"让你去就去。"林昭转身时,一片荷瓣粘在了她的袖口。

青霜心里叹息着退下,自从萧烬走了,长公主的脾气也越来越坏了。从前她虽清冷,却从不苛责下人,如今却动不动就摔茶盏、撕信笺。昨夜值夜的丫鬟不过打翻一盏灯,就被罚跪到三更天。青霜望着主子日渐消瘦的背影——就像长公主日渐消磨的耐心。

烈日当空,官道两旁的杨树叶子蔫蔫地打着卷。萧烬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汗珠顺着眉骨滚落,在睫毛上挂了一瞬,又滴在马鞍上,"嗤"的一声化作白烟。

"前面就是青州城。"赵岩指着远处隐约的城墙轮廓,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咱们在城里休整一日。"

萧烬眯眼望去,青灰色的城墙在热浪中微微扭曲,像一条蛰伏的巨蟒。这一路行来,他们已经遭遇了四次刺杀。最后一次就在昨日黄昏,毒箭擦着她的脖颈飞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灼热的血痕,至今仍隐隐作痛。

北疆护卫折损了两人,余下的也都带着伤。副将陈默的左臂还缠着染血的布条,却仍紧握长刀,警惕地扫视四周。风卷着沙砾拍打在铠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再往前就是朔风关了。"陈默低声道,嗓音沙哑,"过了关,便是咱们的地界了。"

萧烬没有答话,只是抬手摸了摸颈侧的伤痕。箭上淬的毒不致命,却让人浑身发冷,连烈日都驱不散那股寒意。

"有人不想我们到北疆。"她终于开口,声音比沙漠的夜风还冷,"那就更要活着回去。"

远处,一只秃鹫盘旋而下,落在城墙的残垣上,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赵大哥。"萧烬突然开口,"我想单独进城一趟。"

赵岩浓眉一拧:"不行!这节骨眼上..."

"我父母住在城南槐花巷。"萧烬解下腰间水囊灌了一口,清水顺着下巴滴在滚烫的铠甲上,"这一去北疆不知何时能归,总该告个别。"

阿鲁凑过来,左臂的绷带还渗着血:"萧姐姐,我陪你去..."

"家父性子古怪。"萧烬将水囊扔给他,"最讨厌见生人。"她转向赵岩,声音压低,"实不相瞒,家父...是暗卫营退下来的老卒。有些事,不方便外人知晓。"

赵岩的络腮胡抖了抖。这一路上,他见识过萧烬的身手,那绝不是普通护卫能练出来的路数。若她父亲真是暗卫营的人...

"午时之前回来。"他终于松口,粗糙的大手按住萧烬的肩膀,"带着这个。"一把精致的袖箭塞进萧烬手中,"城西茶楼有我们的人,遇险就放红色信号烟。"

萧烬在青州城里兜兜转转,专挑窄巷暗街走。她时而蹲下系鞋带,余光扫过身后;时而在茶摊前驻足,借着铜壶反光观察人影。拐过三回胭脂铺,穿过两处菜市,最后翻进一家染坊后院。靛蓝的布匹在风中翻飞,遮住了她矫健的身影。确认无人尾随后,她才闪身钻进一家客栈。

……

御书房内,鎏金香炉被狠狠掼在地上,香灰泼洒如雪。皇帝面色铁青,一把将案上奏折尽数扫落,黄绢朱批的折子哗啦啦散了一地。

"废物!都是废物!"他猛地拍案而起,龙纹袖口沾了墨渍也浑然不觉,"几次刺杀,竟连个女人都杀不了!"侍立在侧的太监总管李德全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皇帝抓起茶盏又重重放下,茶水溅在密报上,墨迹晕染开来——那上面分明写着萧烬已安然抵达青州城。"北疆三十万大军..."他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指节捏得发白。忽而抄起砚台砸向殿柱,上好的松烟墨泼溅如血。

"传暗卫统领!"皇帝突然暴喝,声音在空荡的殿内回荡,"再加派死士,务必要在进朔风关前给朕杀死这个叛徒..."

窗外一道紫电劈开浓云,惊雷炸响,震得雕花窗棂嗡嗡颤动。暴雨骤然而至,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如同千万颗碎玉迸溅。雨帘中,皇帝的面容在烛火映照下明灭不定,眼中翻涌的杀意比墨色更深。他死死盯着北疆的方向,指节叩在龙案上,每一声闷响都恰与雷鸣相合。

雨水顺着檐角飞泻而下,在汉白玉阶前汇成血色的溪流——那水中倒映着扭曲的宫灯,仿佛无数鬼火在雨中飘摇。一道闪电划过,刹那间照亮他眼底的阴鸷,那目光比雨夜更冷,比雷霆更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