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微光与裂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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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知疲倦地下着,天地间一片灰蒙。
墨尘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泞的山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和刀尖之间。胸口的伤在粗糙布条的捆绑下暂时止住了汹涌的外流血,但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撕裂的痛楚,提醒着他方才经历的绝望与血腥。
冰冷的雨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身体,却冲不散那萦绕在鼻尖、仿佛已渗入灵魂深处的浓郁血腥味。更冲不散眼前那地狱般的景象——倒塌的房屋、焦黑的断木、还有那一具具倒在血泊中、熟悉而冰冷的尸体。
李老爹咧着缺牙嘴的笑脸,张猎户挥舞着剥皮刀的背影,小石头追着野兔跑的欢叫……一幕幕鲜活的记忆,此刻都化作了最尖锐的冰锥,反复刺戳着他早已麻木的心。
恨。
一种冰冷、粘稠、深入骨髓的恨意,如同毒藤般在他空荡的胸腔里疯狂滋生、缠绕。
恨那些视人命如草芥、高高在上的“仙师”!恨他们的“宁错杀,不放过”!恨他们的冷漠与无情!
更恨……自己的无力与渺小!
如果他有力量,哪怕只有那些仙师万分之一的力量,结局是否会不同?他是否能阻止那场灾难?是否能保护那些看着他长大的乡亲?
无力感如同毒蛇,啃噬着他残存的理智。
但他不能停下,甚至不能允许自己过多地沉溺于这蚀骨的仇恨与悲伤。还有一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希望,支撑着他这具破败的躯壳,向着一个方向,机械地、执拗地前行。
阿笙。
那个名字是冰冷黑暗世界里唯一残存的光点,是他此刻全部的意义所在。
她独自居住在小溪村外的山脚下,离青岚村有段距离,位置也更偏僻。那些仙师……或许会忽略那里?或许……她还能安然无恙?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被他死死攥在手里。他不敢去想另一种可能,那足以让他彻底崩溃。
“必须……赶到……必须确认……”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嘶哑声音,像是在给自己催眠,又像是在向某个冰冷的神明祈祷。
体力在飞速流逝。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眼前景物不时变得模糊、摇晃。他死死咬着牙,舌尖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依靠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坚韧,强迫自己不断向前。
快一点!再快一点!
山路崎岖湿滑,暴雨让溪流暴涨,平时轻易可过的浅滩,此刻也变得湍急危险。好几次,他差点滑倒,被急流冲走,全靠着一股狠劲和平时对山路的熟悉,才险之又险地渡过。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凭借记忆和模糊的轮廓辨认方向。胸口那被掩盖的魔纹,偶尔会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灼热感,仿佛与他体内某种正在悄然滋生的阴暗情绪产生了共鸣。每次悸动,都会让他心底那股暴戾的毁灭欲望蠢蠢欲动,却又被他对阿笙强烈的执念死死压了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雨势终于渐渐小了一些,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
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绕过一块巨大的山岩,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即便在雨中依旧能看出其清澈)的小溪蜿蜒流淌,溪水因为降雨而略显浑浊上涨,哗啦啦的水声比往日急促了许多。
溪边,一座简陋却异常整洁的小木屋,静静地矗立在迷蒙的雨雾之中。
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虽然老旧,却不见一丝杂乱。小小的窗户紧闭着,门口挂着一串用晒干的野果和贝壳串成的风铃,在风雨中轻轻摇曳,发出零星却清脆的碰撞声。
屋旁有一小片开垦出的菜畦,里面的蔬菜被打得有些蔫头耷脑,却依旧顽强地挺立着。
一切,看起来平静而祥和。
与青岚村那炼狱般的景象,形成了无比残酷又令人心悸的对比。
没有血腥味,没有破坏的痕迹,没有……死寂。
墨尘猛地停住脚步,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巨大的希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却又因为极致的恐惧而不敢上前确认。
他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脸颊流下,身体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默的等待逼疯时——
“吱呀——”
一声轻响,木门被从里面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形纤细,面容清秀苍白,一双眼睛极大,却黯淡无神,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的雨幕。
是阿笙!
她似乎是被风雨声惊扰,或者只是习惯性地在雨天聆听溪流的声音。她侧着耳朵,微微偏头,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对于外界变化的探寻,却没有任何惊慌和恐惧。
她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 relief(解脱感),如同最温暖的激流,瞬间冲垮了墨尘一直紧绷的神经和强撑的意志!
一直支撑着他的那口气,骤然松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用来,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感知。
“阿……”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身体便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向前一软,重重地栽倒在冰凉的溪边泥地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彻底失去了意识。
……
黑暗中,是无穷无尽的血色和冰冷。
乡亲们扭曲恐惧的面容,修士冷漠无情的目光,破碎的村庄,冲天的血腥气……无数可怕的画面碎片如同走马灯般在他混乱的脑海中旋转、咆哮。
杀意、恨意、绝望、无力……各种负面情绪交织成巨大的漩涡,要将他彻底吞噬。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沉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时,一点微弱的、温暖的光亮,在那片无尽的黑暗与血色深处,轻轻摇曳起来。
那光芒很弱,却很执着。
仿佛寒冬夜里,陋室中一盏如豆的油灯。
它驱散不了所有的黑暗和寒冷,却足以提供一个方向,一个可以勉强栖身的角落。
他挣扎着,朝着那一点微光艰难地挪动……
……
意识一点点回归。
首先感受到的,是温暖。
干燥的、带着淡淡皂角清香的温暖,包裹着他冰冷的身体。身下是铺着柔软干草的床铺,身上盖着一床虽然陈旧却干净温暖的薄被。
然后,是痛。
胸口依旧传来阵阵钝痛,但似乎被仔细处理过,敷上了什么清凉的药物,减轻了那份灼热撕裂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和米粥的温热气息。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极其简陋却收拾得纤尘不染的小木屋里。屋顶的茅草干燥而整洁,墙壁是用泥土混合竹篾糊就的,打磨得十分光滑。屋内家具少得可怜,一张矮桌,几个树桩做的凳子,一个简陋的土灶,灶上温着一个陶罐,正冒着丝丝热气。
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即便主人目不能视,也丝毫不显杂乱。
窗外的雨似乎已经停了,有微弱的天光透过小窗照射进来。
而那个纤细的身影,此刻正背对着他,坐在矮桌旁。她低着头,一双白皙却略显粗糙的手,正熟练地在一方石臼里捣着草药。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侧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宁静而柔和。
偶尔,她会停下动作,侧耳倾听一下灶上陶罐里粥滚的声音,或者“望”向床铺的方向,感知一下墨尘的呼吸。
墨尘静静地躺着,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悲伤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在他胸腔里缓缓流淌,冲淡了那噬骨的仇恨和冰冷。
这里,仿佛是血腥绝望世界之外,唯一残存的净土。
而她,是这片净土唯一的主人,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的温暖。
他似乎只是凝视的时间稍长,或者呼吸的频率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阿笙捣药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缓缓转过身,那双黯淡无神却清澈的眸子,“准确”地“望”向了墨尘所在的位置,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带着关切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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