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地狱之战，前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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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的日光灯管在病房天花板上嗡鸣，将一切都笼罩在一层缺乏生气的冷光里。

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钻进鼻腔，玖克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薄薄的被子盖到腰间，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或者，什么也没在看。

自从决定扮演那个“人格分裂”的角色开始，一切都像一场精心编排、却逐渐失控的荒诞剧。

起初，那或许是个带着保护自己的权宜之计，一个用以隔绝他人的冰冷面具。他需要扮演一个“病人”，一个无法为自身行为完全负责的“丑角”。

然而，扮演“丑角”的时间久了，玖克自己也无法清晰分辨，那面具之下，究竟还有多少是真实的自己？

那些夸张的情绪、刻意的不稳定、用以佐证“病症”的言语和行为……日复一日的扮演，就像一层层涂抹的油彩，最初是画在脸上，后来却仿佛渗入了皮肤。

他有时会恍惚，某个瞬间的失控，究竟是“玖克”在扮演，还是那个虚构的人格在悄然影响着他？

界限变得模糊，如同这病房里惨白的光线，将真实与虚幻的轮廓都溶解了。

他成了自己戏剧里的囚徒。那个“人格分裂”的设定，不仅骗过了旁人，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锁住了他表达真实情感的可能。

任何真实的喜怒哀乐，都可能被解读为症状的发作。他习惯了躲在“丑角”的面具之后冷眼旁观，用疏离和混乱作为保护壳。

这份伪装，曾让他感到安全，如今却像一件湿透的、冰冷的衣服，沉重地贴在身上。

空白还是永久下线吧，丑角以后遇事需要擦屁股再拿出来。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初华。

那个像盛夏阳光一样耀眼、执着，甚至有些笨拙地闯入他精心构筑的混乱世界的女孩。

他想起今夜Line上，她那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试探，以及自己那冲动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承诺。

“如果明天你们赢了……不用你追，我直接当你男朋友。”

这句话，他当时说出口，是出于被那份炽热打动的冲动，更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悄然累积的真实。

“没想到……她真的能走到现在。”玖克在心底无声地低语。

一个什么都不擅长的普通人一路披荆斩棘，站到了与强大的Mujica对决的舞台上。

初华那份看似天真、实则蕴含着惊人韧性的光芒，竟真的穿透了他为自己设置的层层迷雾。

她没有被真相吓退，没有被他的冷漠推开，反而像一株向着微弱光源顽强生长的植物，固执地、一点点地靠近。

这份执着，这份纯粹得近乎莽撞的勇气，像一道微弱的暖流，悄然融化着他内心冰封的某个角落。

一种带着些许慌乱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是心动。

是的，他不得不承认，在扮演“丑角”的这场漫长闹剧中，在那些刻意制造的混乱和疏离之下，初华的身影，她的笑容，她发信息时忐忑又期待的样子，甚至她为了梦想在训练场上奋力的姿态……

这些真实的片段，像穿透乌云的光束，固执地照进了他的世界。

他开始期待她的消息，开始在意她的感受，开始……因为她可能的胜利而心跳加速。

这份动心，来得如此意外，又如此真实。它不属于那个扮演出来的“人格”，它属于此刻躺在病床上、卸下部分伪装的、名为“玖克”的这个人本身。

这份真实的情感，与他精心构建的虚假身份产生了剧烈的冲突，带来一种撕裂般的荒谬感，却也夹杂着一丝……久违的、属于活人的悸动。

他疲惫地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丰川祥子那张总是冷静、仿佛洞察一切的脸庞。

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对初华萌生的这份真实情感，恐怕完全背离了最初设定的剧本。

“希望祥子……不介意。”玖克在心底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个极淡、带着苦涩与自嘲的弧度。

这“介意”，不仅仅是指他对Ethereus初华心动，更是指这场戏，似乎要脱离导演的掌控，走向一个连他都无法预料的结局了。

玖克已经以“丑角”的身份，确定了祥子对这场对决的命名，“地狱之战”：丑角这个恶魔送回地狱，玖克重返人间。

病房里一片寂静，只有仪器规律滴答声和日光灯嗡鸣。

玖克躺在那里，像一个刚刚从漫长角色扮演中疲惫退场的演员，第一次开始认真审视自己混乱的内心，以及那个闯入他舞台、搅动了一切的意外变量。

谎言构筑的世界开始出现裂痕，而裂痕中透出光，竟让他感到一丝刺痛般的温暖和迷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