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丰饶与阴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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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寨子的议事厅里,李诚见到了传说中的“小祭司”阿木。眼前的年轻人,比他想象中要年轻许多,但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深邃和沉稳。

“阿木祭司,久仰大名。”李诚恭敬地行了一礼,“下官李诚,奉命前来监管黑山矿务。”

“李监工客气了。”阿木淡淡地回应,示意他坐下。

李诚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阿木祭司,想必您也知道,上头对这矿场是又爱又怕。爱的是其潜在的巨大价值,怕的……则是那不可预测的‘地脉’。下官此次前来,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维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阿木的反应,继续说道:“我听说,贵寨建了一座工坊,利用那股热泉,烘干药材,效果奇佳。不知……贵寨是否愿意,将一部分烘干的药材和皮革,卖给矿场?矿上的兄弟们,常年在此,也需要一些祛湿防寒的药物和保暖的衣物。价格,我们按市价,不,比市价高一成,如何?”

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提议。它既表达了善意,又建立了实际的利益联系。官府购买寨子的产品,就等于承认了寨子对热泉的“使用权”,这在无形中,为寨子提供了一层保护。

阿木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以。不过,我们只卖成品,不卖技术。而且,交易必须公平,童叟无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诚连忙答应,心中大喜。他知道,只要能和黑山寨建立起这种稳定的贸易关系,他的官位就算坐稳了。他可不想重蹈前任的覆辙。

就这样,一种奇特的共生关系,在黑山寨和官府矿场之间悄然形成。官府用金钱和默许,换取了寨子的资源和“地脉”的稳定;而寨子,则利用官府的渠道,进一步发展了自己的经济,并获得了相对安全的生存空间。

然而,阿木始终没有放松警惕。他深知,地脉之弦绷得依然很紧。热泉的成功疏导,是基于对“石灵”法则的尊重和顺应。任何试图强行抽取、放大、或者改变其用途的行为,都可能再次触怒那古老的意志。

他严格限制着工坊的热能利用规模,绝不允许其超出地脉自然恢复的限度。他也严禁任何人试图探测引流渠的更深层源头,那里是连接着地心能量的禁区。

工坊的运营,被阿木定下了几条铁律。

第一,热泉的引流口,每天只开放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必须用特制的石阀关闭。引流出的水量,也经过了精确的计算,确保只是热泉总涌出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第二,工坊内的所有设备,都必须定期检查和维护,绝不能出现泄漏。一旦发现任何问题,必须立刻停工,直到问题解决。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严禁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靠近或探测引流渠的源头。阿木派了阿树带领最精锐的护卫队,二十四小时轮班值守,违令者,严惩不贷。

“阿木哥,是不是太小心了?”小鲁有一次不解地问,“我看那热泉现在温顺得很,多引一点出来,我们就能多建几个烘窑,产量能翻一倍!”

阿木严肃地看着他:“小鲁,你要记住,我们不是这股力量的主人,我们只是它的‘使用者’。它现在愿意借给我们一点,是因为我们表现出了尊重。一旦我们贪心,想要更多,它随时可以收回这份‘恩赐’,甚至……给我们带来毁灭。”

他指着远处黑沉沉的黑风涧:“那里,才是这股力量的真正源头。我们引出的,只是它最边缘、最微不足道的一丝‘汗毛’。谁要是敢去碰它的‘筋骨’,就是自寻死路。”

小鲁被阿木的话说得心头一凛,再也不敢有类似的想法。

阿木的谨慎,在很多人看来有些过于保守,甚至“胆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通过叶符,小心翼翼地探查着“石灵”的状态。他能感觉到,那股庞大的意志,就像一头沉睡的巨龙,虽然现在呼吸平稳,但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就可能瞬间惊醒,带来毁天灭地的风暴。

他就像一个行走在刀锋上的舞者,每一步都必须精准,每一次呼吸都必须克制。这份繁荣,是他在悬崖边上,为寨子摘下的花朵,美丽,却也致命。

第三节:暗处的目光与人心的权衡

寨子的富裕和热泉工坊的成功,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其中,有羡慕,有好奇,也必然有贪婪。

黑山镇比以前更加热闹了。除了官府的吏员和矿工,开始出现更多陌生的面孔:行脚的巨贾、好奇的文人、甚至还有几个挂着佛珠、背着药箱的游方僧人(其中是否混有探查“地灵”秘密的人,不得而知)。他们都对黑山寨这个突然富足起来、却又透着神秘色彩的“蛮夷”寨子充满了兴趣。

黑山镇的“悦来客栈”,最近生意格外火爆。往日冷清的大堂,如今总是坐满了天南海北的客人。

“听说了吗?黑山寨那帮山蛮子,现在可发了!他们用山里的宝贝,跟省城的大商人做买卖,换回来的银子,都用箱子装!”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商贩,神秘兮兮地对同桌的人说。

“何止是银子!”另一个穿着绸缎的胖商人接话道,“我亲眼见过他们拿出来的‘云巅花’,那品质,京城里的御药房都未必有!还有他们用一种叫‘沉水木’做的茶具,盛水放十天半个月都不坏,这可是宝贝啊!”

“最神的是那个热泉工坊!”一个戴着方巾、看起来像个文士的人插嘴道,“据说他们把那口‘鬼泉’给驯服了,用里面的热气烘干药材,效率高得吓人。这等巧思,简直闻所未闻!”

客人们的议论声,充满了羡慕、嫉妒和好奇。黑山寨,这个曾经被他们鄙夷的穷山沟,如今成了一个充满神秘色彩和巨大诱惑的“宝地”。

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有几个身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角落里,一个身穿灰色僧袍、面容清癯的老僧,正默默地喝着茶。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破旧的药箱。他似乎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但那双半闭着的眼睛,却不时地瞥向窗外,望向黑山寨的方向。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

另一桌,坐着两个看起来像是师徒的年轻人。师父年约四旬,面容普通,但双手骨骼粗大,指节上布满老茧,一看便知是常年练武之人。徒弟则年轻气盛,眼神锐利,不停地打量着客栈里的每一个人。

“师父,这黑山寨,真有传说中那么神?”徒弟压低声音问道。

师父呷了一口酒,淡淡地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既然来了,就自己去看。记住,我们的任务,是‘观察’,不是‘惹事’。上面的意思,是摸清楚底细,看看那所谓的‘地灵’,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师父。”徒弟恭敬地应道。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个偏远的小镇。他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都指向了同一个目标——黑山寨。

桑伯作为对外交接的主要负责人,压力倍增。他需要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既要维持寨子的利益,又要小心保守秘密,尤其是关于“星辉藓”和“石灵”的核心机密。阿树带领的护卫队也加强了巡逻,警惕任何试图靠近黑风涧禁区的可疑人物。

桑伯感觉自己最近老得特别快。原本就花白的头发,如今更是白了大半。他每天都要应付无数前来打探消息、寻求合作的人。

“桑伯,我们是‘百草堂’的,想跟贵寨长期合作,收购药材,价格绝对好!”

“桑老英雄,我们是‘万宝楼’的,对贵寨的‘沉水木’器物非常感兴趣,愿意出高价包销!”

“桑伯,听说贵寨有能工巧匠,我们想请几位师傅去我们城里做工,待遇从优!”

面对这些糖衣炮弹,桑伯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渔夫,在汹涌的浪潮中,稳稳地掌着舵。他既不能把所有人都拒之门外,那样会显得小气,也会断了寨子的财路;又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谁知道这些笑脸背后,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定下了一套严格的交易规则:只与信誉良好、有固定铺面的商家打交道;交易必须在白天,在镇上的公开场所进行;所有交易物品,都必须经过他亲自检验;绝不透露任何关于寨子内部情况,尤其是“星辉藓”和热泉技术的核心秘密。

与此同时,阿树的护卫队也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他们在通往寨子的所有要道上,都设立了暗哨,昼夜不停地巡逻。任何试图靠近黑风涧方圆十里范围内的陌生人,都会被“请”回去,或者直接“劝返”。

一天夜里,阿树带着两个队员,在黑风涧外围巡逻时,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人一身黑衣,动作敏捷,正试图绕过他们的一处暗哨,向涧底摸去。

“站住!什么人!”阿树低喝一声,如猎豹般扑了上去。

黑衣人显然也非庸手,听到喝声,立刻转身,反手就是一把淬毒的匕首刺来。阿树早有防备,侧身一闪,手中的猎刀横扫而出,与匕首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两人瞬间交手数招,招招致命。阿树久经沙场,刀法沉稳狠辣;而黑衣人则招式诡异,身法飘忽,显然受过专门的训练。

最终,阿树抓住对方一个破绽,一刀柄狠狠地砸在了他的手腕上。匕首脱手,黑衣人也被阿树的队员死死按倒在地。

阿树撕开他的面巾,看到一张陌生的、充满惊恐的脸。

“说!谁派你来的?想干什么?”阿树的声音冰冷刺骨。

黑衣人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阿树也不废话,示意队员将他带回寨子。在寨子的审讯室里,经过一番“工作”,黑衣人终于扛不住,招了供。他是一个来自某个秘密组织的探子,他们的目的,就是潜入黑风涧,探查“地灵”的秘密,并设法窃取“星辉藓”的样本。

这件事,给寨子敲响了警钟。外界的贪婪,已经从暗流,变成了汹涌的波涛。他们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警惕。

与此同时,寨子内部,在丰足的物资面前,人心的微妙变化也开始显现。

老一辈人大多依旧保持着对山林的敬畏,遵循着阿木定下的规矩。但一些年轻人,在见识了山外的繁华(通过商人带来的货物和描术),享受了富裕的生活后,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阿木哥规定这‘星辉藓’一个月只能采那么点,要是多采一些,我们能换多少好东西啊!” “就是,热泉工坊的热气那么足,为什么不多建几个烘窑?咱们的货那么好,根本不愁卖!” “听说省城的公子哥儿一件皮裘就值咱们寨子半年的收成……咱们后山那群雪貂,要是都打了……”

类似的言论开始在小范围内流传。虽然还不敢公开质疑阿木,但一种急于追求更大财富的躁动情绪,如同暗流般在部分年轻人中涌动。

一天晚上,在寨子边缘的一间木屋里,几个年轻人正围坐在一起,借着昏暗的油灯,小声地议论着。

“阿虎,你今天去镇上,又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了?”一个年轻人问道。

被称作阿虎的,正是之前在狩猎队里对岩叔的规矩提出质疑的那个年轻人。他今天刚从镇上送货回来,此刻正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嘿,别提了!镇上来了个省城的戏班子,搭了个大台子,唱的戏,那叫一个精彩!还有那些公子哥儿,穿的绸缎,那叫一个光滑,走起路来都带风!腰上挂的玉佩,亮晶晶的,听说随便一块,就够我们寨子吃一年!”

他的话,引起了同伴们一阵羡慕的惊叹。

“唉,我们寨子是比以前有钱了,可跟人家一比,还是土包子。”另一个年轻人叹了口气,“我看啊,阿木哥就是太保守了。那‘星辉藓’,那么值钱,干嘛不多采点?我看那岩壁上多的是,采个十斤八斤的,神不知鬼不觉,咱们就能发大财!到时候,我们也去省城,买大宅子,娶漂亮媳妇儿!”

“就是!还有那热泉,整天就那么点热气,多浪费!我看完全可以再引几股出来,多建几个烘窑,多养些牲口,咱们的生意还能再翻几番!”阿虎越说越激动,“阿木哥总是说怕触怒山灵,我看那山灵也挺通情达理的嘛,我们给它多上点供,它还能不乐意?”

这些话,像一颗颗种子,在年轻人们的心中生根发芽。他们没有经历过矿难的恐怖,也没有像老一辈那样,对山林有着刻骨的敬畏。他们生在了一个相对和平富裕的时代,看到的是山外的繁华,感受到的是金钱带来的便利。在他们眼中,阿木的那些规矩,成了束缚他们追求更好生活的“枷锁”。

阿木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深知,来自外部的威胁或许可以用力量和契约抵挡,但内部的贪婪和短视,才是最能腐蚀根基、破坏与“石灵”默契的毒药。

阿木最近总是睡不安稳。倒不是因为外部的威胁,而是因为他能感觉到,寨子里那股曾经团结一致、敬畏自然的“心气”,正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他走在寨子里,能听到一些年轻人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省城”、“大生意”、“赚大钱”这些词。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对物质的渴望,却少了对山林的敬畏。

他也看到,有些年轻人在狩猎时,会偷偷地跑到阿木划定的保护区外,试图猎杀那些被明令保护的动物。虽然被岩叔及时发现并制止了,但这个苗头,却让阿木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他明白,物质的丰裕,是一把双刃剑。它能让人安居乐业,也能让人滋生贪婪。如何让寨民们在享受新生活的同时,不忘记根本,不迷失方向,成了他当前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一日,他召集全体寨民,在村寨中央的空地上,举行了一次特殊的集会。

他没有训斥,也没有讲大道理,而是让岩叔抬来了几样东西:一件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铁镐(来自那次违规爆破)、一块扭曲变形的诡异罗盘碎片(来自那支消失的勘探队)、还有一捧从热泉引流口附近取来的、散发着生机热力的泥土。

寨民们接到通知,都聚集到了中央广场。他们不知道阿木祭司要做什么,但看到他严肃的表情和地上那几样东西,都隐隐感觉到,今天的事情非同寻常。

阿木站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熟悉的面孔。有苍老而敬畏的,有年轻而迷茫的,有好奇而期待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岩叔将那几样东西抬到台前。

首先,是那把铁镐。它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镐头被腐蚀得像一块海绵,上面布满了孔洞,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紫色,仿佛被强酸浸泡过。

“大家还记得这把镐子吗?”阿木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台下鸦雀无声。一些老人认出来了,那是几个月前,那支勘探队用来强行爆破矿脉的工具。

“这把镐子,曾经属于一个自以为很强大的人。”阿木缓缓说道,“他认为,凭借他的‘技术’和‘力量’,可以从大山里,强行挖出他想要的东西。结果呢?他和他的人,都消失在了大山里,只留下了这把被大山的‘愤怒’所吞噬的铁镐。”

接着,他指向了那块罗盘碎片。那是一块黄铜制成的罗盘,但指针和刻度盘都扭曲得不成样子,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揉捏过。

“这个,是他们用来寻找‘矿脉’的‘宝贝’。”阿木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他们以为,凭借这个小小的东西,就能看透大山的秘密。结果,他们不仅迷失了方向,连自己的性命都迷失了。”

最后,他捧起了那捧泥土。那泥土是黑色的,却散发着温润的热气,里面甚至能看到几株嫩绿的小草正在顽强地生长。

“而这,是我们脚下的土地。”阿木的声音变得温和而有力,“同样是这大山的馈赠,当我们尊重它,顺应它的时候,它回报我们的,是生机,是温暖,是能滋养万物的力量。”

他将这三样东西并排摆在一起,形成了鲜明而震撼的对比。

他将这些东西放在众人面前,沉声道: “这些东西,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山林的馈赠,取之有度,遵循法则,则能滋养我们。” “若是贪心不足,触犯禁忌,那么……”他指了指那废镐和罗盘碎片,“这些,就是下场。甚至可能给整个寨子带来灭顶之灾。” “我们现在的吃饱穿暖,不是因为我们比别人更聪明、更能干,而是因为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是因为我们听从了古老智慧的指引,守住了不能逾越的底线!” “今天,我们多采一把‘星辉藓’,或许能多换一匹绸缎。但明天,可能就会失去整片生长它的岩壁!今天,我们多打十只雪貂,或许能多换几锭银子。但明年,我们的孩子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种灵性的生物!” “我们要的,不是一时的暴富,而是子子孙孙,都能在这片山林里,有饭吃,有衣穿,有家可归!这才是真正的财富,这才是我们对祖先、对后代、也是对守护着这片土地的‘灵’的承诺!”

阿木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每个寨民的心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力量,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那些原本有些浮躁的年轻人,此刻都羞愧地低下了头。阿虎的脸涨得通红,他不敢去看阿木的眼睛,也不敢去看身边同伴的目光。他想起了自己前几天偷偷跑到保护区外打猎的事,心中充满了悔恨。

老一辈的寨民们,则纷纷点头,眼中满是赞同和感慨。他们经历过苦日子,更懂得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富裕是多么珍贵。

“阿木祭司说得对!”岩叔站了出来,声音洪亮,“我们能有今天,是山灵给的,是阿木祭司用命换来的!谁要是敢因为贪心,毁了这一切,我岩叔第一个不答应!”

“对!不答应!”“我们听阿木祭司的!”“守护山林,就是守护我们自己!”寨民们群情激奋,纷纷高声附和。

阿木看着台下群情激昂的景象,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效果。但他知道,思想的巩固,非一日之功。他必须时刻提醒,时刻引导。

老祭司适时地站了出来,带领众人,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向山林表达感恩和重申守护誓言的仪式。

老祭司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台前。他年事已高,已经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了。但今天,他觉得,他必须站出来。

他举起双手,用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带领着所有人,唱起了那首古老的、世代相传的祭祀歌谣。

“山之灵,水之魂,赐我食,赐我饮……”

“取有度,用有节,心敬畏,行不逾……”

“子子孙孙,永世不忘,守护之约,天地共证……”

古老的吟唱声,在群山间回荡。那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与这片土地最深沉的记忆产生了共鸣。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与“石灵”对话,在重申那份古老的契约。

阿木站在人群中,也跟着吟唱。他能感觉到,手中的叶符,传来了一股温暖而平和的波动。仿佛“石灵”听到了他们的誓言,感受到了他们的诚意,对他们的守护,表示了认可。

这一刻,阿木的心,终于安定了一些。

阿木知道,思想的巩固非一日之功。但他必须时刻提醒,时刻引导,才能让寨子在拥抱新生活的同时,不迷失方向,不忘记那维系着一切的、脆弱的平衡。

丰饶之下,阴影犹存。守护之路,仍在脚下。

集会结束了,人群散去。广场上,又恢复了宁静。但阿木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他走到那捧散发着生机的泥土前,蹲下身,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几株嫩绿的小草。它们是那么脆弱,却又那么顽强。

他抬头,望向远方。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夜幕降临,繁星点点。黑风涧的方向,一片漆黑,仿佛一只沉默的巨兽,蛰伏在黑暗中。

他知道,外部的贪婪之眼,依旧在暗处窥伺。内部的浮躁之心,也并未完全平息。今天的集会,只是一剂猛药,能暂时压制住病症,但要想根除,还需要长久的调理。

他的守护之路,还远没有结束。前方的挑战,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他需要更智慧,更强大,也更需要寨民们全心的信任和支持。

他站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清新的空气。空气中,有泥土的芬芳,有草木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地脉深处的温热气息。

这,就是他的家,是他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一切。

丰饶的画卷已经展开,但画卷的边缘,阴影如墨,悄然蔓延。阿木知道,他必须在这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为他的族人,走出一条通往未来的、最坚实的路。

守护之路,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