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岁小孩进山捕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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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阿木的誓言

岭南的夏日,湿热得像一块浸透了水的厚布,严严实实地裹住这片土地。空气凝滞得几乎不再流动,只有聒噪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仿佛要将这沉闷的空气撕扯成碎片。花林寨就藏在这层层叠叠的浓绿深处,依山而建的吊脚木楼高低错落,远远望去,像是挂在山壁上的一个巨大蜂巢。寨子不大,百十来户人家,祖祖辈辈靠山吃山,不是猎户便是药农,日子过得清贫,倒也有一份与世无争的安宁。

只是这份安宁,在七岁的阿木心里,早已被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粉碎。他家的那座小木屋,孤零零地立在寨子边缘,比别家更显破败。几根支撑的木柱有些歪斜,屋顶的茅草也稀疏了,漏下斑驳的光点。门廊下,整整齐齐地晾晒着刚采回来的草药,有鱼腥草,有车前草,它们在烈日下蜷曲着身体,散发出一股浓烈而苦涩的气味,这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成了阿木童年最深刻的记忆。

屋内,光线昏暗,那压抑的咳嗽声又响了起来。那声音断断续续,时而沉闷,时而尖锐,像一把生了锈的钝锯,在一根朽木上来回拉扯。每一次咳嗽,都重重地锯在阿木的心上,让他的神经跟着一阵阵发紧。他坐在门槛上,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乌黑的眼睛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忧愁。他不敢进去,只能在心里默默数着咳嗽的间隔,期盼着这声音能快些停歇。然而,那苦涩的药香和沉闷的咳嗽,就像两条无形的藤蔓,早已将这个家和他幼小的心灵,紧紧地缠绕,越收越紧。

阿木娘躺在床上,身形瘦得像一截被风干的枯木。那床打着补丁的粗布被褥,早已洗得发白,此刻却被几抹刺目的红染脏了。那血,鲜红得近乎妖异,从她干裂的唇边溢出,顺着下颌缓缓滑落,在布料上洇开一小片不规则的暗红,像一朵在绝望中骤然绽放的毒花。

她的面容枯槁,颧骨高高凸起,皮肤蜡黄而松弛,紧紧贴在骨头上,仿佛连一丝多余的脂肪都被这漫长的病痛耗尽了。往日里那双明亮的眼睛,总是盛满着温柔,会在阿木调皮时嗔怪地瞪他,会在他夜里做噩梦时轻柔地抚摸他的头顶,用低柔的声音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哄他入睡。可现在,那双眼睛却紧紧地闭着,深深地凹陷下去,在眼窝处投下两道浓重的阴影,仿佛两扇紧闭的窗,隔绝了所有的光亮与生机。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她胸腔剧烈起伏时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喘息声。每一次吸气,都似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带动着单薄的胸廓剧烈地耸动,仿佛一条搁浅的鱼在做最后的挣扎。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那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沙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阿木就站在床边,小小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母亲唇边那抹不断蔓延的红,那红色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直直地刺进他的眼睛,烫进他的心里,将他对未来的所有期盼,都灼烧成一片灰烬。

老药师巴爷刚从屋里走出来,背脊微微佝偻,像是被那屋内的沉重压弯了。他花白的眉毛拧成了一个深深的疙瘩,眉头锁紧,仿佛连那几缕皱纹都透着无力。他走到外间,昏黄的灶火映着他布满风霜的脸,显得愈发凝重。

守在灶边的阿木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双手紧紧攥着围裙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见巴爷出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站起身,喉结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巴爷。

巴爷避开了他的目光,沉重地摇了摇头,那动作缓慢而坚决,像是一记无声的宣判。他顿了顿,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过木柴:“痰里带血丝变呕血了……肺里的邪火太旺,寻常草药压不住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阿木爹的心上,让他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屋内,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像钝刀子一样割着两个男人的心。

巴爷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悲悯,也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他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又仿佛在说一个禁忌的秘密:“除非……能找到‘血喉草’。”

“血喉草?”阿木爹像是抓住了什么,声音颤抖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期盼。这三个字,他曾在一些古老的药方典籍的边缘注释里见过,只知其名,却从未见过实物。传说中,此草生于绝壁,吸天地之戾气,集日月之精华,性极烈,可熄肺腑之邪火,亦可夺人性命,乃是真正的以毒攻毒。

巴爷点了点头,神情愈发严峻:“不错,血喉草。此草只生长在百丈崖顶,终年云雾缭绕,毒蛇猛兽盘踞,寻常猎户都不敢靠近。而且,它只在雷雨交加的夜晚,才会从岩缝中探出那一点血红色的芽,天一亮,便会枯萎不见。采摘它,九死一生。”

他看着阿木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又补充道:“就算有人能采来,此草药性霸道,稍有不慎,便会立刻要了人的命。需得有经验丰富的药师亲自看顾,以七七四十九味辅药中和其毒性,才有一线生机。这……难啊!”

“难”字出口,屋内的咳嗽声似乎也弱了几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照着两张被绝望和希望反复拉扯的脸。血喉草,这传说中的救命稻草,此刻更像是一道通往地狱的门槛,跨过去,是生,还是更深的死,无人知晓。

“血喉草?”阿木爹猛地抬头,眼中爆出一丝微光,旋即又迅速黯淡下去,“那是长在老林子深处、黑风涧那边的宝贝……多少年没人见过了。那地方,邪性得很……”

“是啊,邪性。”巴爷叹了口气,“洞深瘴浓,听说还有不干净的东西守着呢。寨子里最好的猎手,都不敢轻易涉足。”

阿木蹲在灶膛边,正小心翼翼地扇着火,药罐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爹爹和巴爷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爹……要不……算了……”里间传来娘气若游丝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认命。

“不能算!”阿木爹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眼眶通红,“我再去找人借点钱,去镇上请更好的大夫!”

“镇上的大夫……贵……咱家哪还有钱……”娘的声音越来越弱,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淹没。

阿木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快,带倒了脚边的小板凳,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这声音在压抑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他内心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在这一刻断裂了。他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疼痛,却让他混乱的头脑有了一丝清醒。

他一步一步走到爹爹面前,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灶膛里跳动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将他稚气的五官勾勒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棱角。他仰起头,乌黑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沉静的、燃烧着的火焰。那是一种混合了恐惧、绝望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亮出了自己尚不锋利的爪牙。

“爹,”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用力挤出来的,“我去找!我去黑风涧找血喉草!”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像一道惊雷,在阿木爹的脑海里炸响。他猛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那还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会为了一只蝴蝶而欢呼雀跃,会因为摔了一跤就哭着找娘的阿木吗?这张小脸,此刻写满了与他七岁年纪完全不符的认真和执拗。那双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却又深邃得像不见底的深渊,里面映出的,是母亲的病容,是巴爷的摇头,是自己这个做爹的无能为力。

一股巨大的酸楚瞬间涌上阿木爹的心头,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看着儿子那比自己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紧握的拳头,看着他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心像是被一只滚烫的烙铁烫过,疼得抽搐。他多想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告诉他别怕,有爹在。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儿子这个承诺。

然而,这股心酸很快就被更强烈的焦躁和愤怒所取代。那是源于无能的愤怒,是面对命运捉弄时的无力感。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像一头受伤的雄狮在低吼:“胡闹!你才多大点?那地方是你能去的?给我老实在家待着!”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似乎想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按回凳子上。黑风涧,那是什么地方?寨子里最胆大的猎户,提到那里都会脸色微变。那里终年不见阳光,瘴气弥漫,毒蛇盘踞,就连山路都陡峭得如同挂在绝壁上的藤蔓,一个失足,便是粉身碎骨。让一个七岁的孩子去?这简直是疯了!

“我不管!”阿木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小小的胸膛挺得笔直,迎着爹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娘快不行了!巴爷说了,只有血喉草能救她!爹,你去不了,我去!我能爬树,我能认路,我不怕!”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他不懂什么是九死一生,不懂什么是药性霸道,他只知道,娘在床上咳血,娘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爹的眉头快要拧成死结了。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那件事,在所有人看来,都只是孩童天真的妄想。

阿木爹看着儿子这副模样,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最终无力地垂下。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看着儿子那双写满执拗的眼睛,看着那点微弱的、却足以灼伤一切的火焰,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从儿子说出那句话开始,有些事情,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我能行!”阿木倔强地挺起瘦小的胸膛,那单薄的身板仿佛瞬间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像一株在狂风中挣扎着挺直的小树。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回荡在昏暗的灶房里,压过了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也压过了屋内那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碎的咳嗽。

“我认识好多草药,我跟巴爷学过!”他急切地补充道,生怕父亲不相信。他的小脑袋里飞快地闪过那些与巴爷在山林间度过的时光。春天的清晨,露水还挂在草叶上,巴爷就背着他那沉甸甸的药篓,带着他上山。老药师会用布满老茧的手指,轻轻拨开一丛绿叶,告诉他:“这是车前草,利尿消肿。”或是指着悬崖边一株不起眼的紫色小花说:“那是丹参,活血化瘀。”阿木从小就对这些神奇的植物着迷,他记得它们的形状,记得它们的气味,记得它们生长的地方。他甚至能分辨出几种相似的毒草,知道哪些地方有蛇,哪些石头下可能藏着蝎子。这些知识,曾经只是他童年里有趣的游戏,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我也跑得快,我能钻进大人进不去的石缝!”他继续说着,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寨子里的孩子都爱玩捉迷藏,阿木总是最厉害的那个。他身形瘦小,动作敏捷,像一只林间的小松鼠,能轻松地钻过树根下的空洞,能攀上陡峭的岩壁,能悄无声息地穿过茂密的灌木丛。大人们需要绕道而行的地方,他总能找到一条近路。黑风涧再险,难道会比寨子后山那片被称为“猴子愁”的悬崖更难走吗?他相信自己能行。

“爹,让我去!”他几乎是哀求了,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仰着头,死死地盯着父亲那张因痛苦和焦虑而扭曲的脸,“娘的病等不得了!”这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地刺进了阿木爹的心里。

说着说着,一股滚烫的酸涩猛地涌上鼻尖,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死死地咬着下唇,用尽全身的力气,硬生生将那股汹涌的泪水逼了回去。他不能哭,哭了,就代表他害怕了,代表他退缩了。他想起娘以前坐在油灯下,一针一线地给他缝补衣服,手指被针扎破了也只是悄悄地放在嘴里吮一下,然后笑着对他说:“阿木,娘给你做新衣,过年穿,帅不帅?”他想起吃饭的时候,娘总是把碗里仅有的一点点肉夹到他碗里,自己却只就着咸菜吃白饭,还笑着说:“娘不爱吃肉,阿木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他想起无数个夜晚,他做噩梦惊醒,娘总会第一时间把他搂进怀里,用温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哼着轻柔的歌谣,直到他再次安然入睡。那些温暖的、带着草药清香的记忆,是他生命里最珍贵的宝藏。

可是现在,那个温暖的怀抱变得冰冷,那双温柔的眼睛紧闭着,那哼唱的歌谣被撕心裂肺的咳嗽取代。那可怕的红色,正一点一点地将他的娘从他身边带走。他不能,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如果他是大人,如果他有力量,他会毫不犹豫地冲进黑风涧,哪怕与毒蛇猛兽搏斗,哪怕粉身碎骨。可他只是个孩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他孩子的身体,去钻那些大人钻不过的缝,用他孩子的决心,去赌一个渺茫的希望。

灶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阿木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儿子那张小脸,上面写满了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坚毅和哀伤。他想怒吼,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狠狠揍一顿,然后锁在屋里,让他再也别想出去。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儿子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敲打在他最脆弱的地方。是啊,他一个壮年男人都束手无策,除了在这里痛苦地等待,他还能做什么?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人被病魔拖走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直沉默不语的巴爷,缓缓地抬起了头。他那双浑浊得仿佛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睛,此刻却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像是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他没有看阿木爹,而是将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阿木身上,从他那倔强的小脸,看到他攥得发白的拳头,再看到他眼中那不肯落下的泪水和燃烧的火焰。

良久,巴爷沙哑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打破了沉寂:“黑风涧……”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像是在掂量着什么。“险,是险。那里不光有瘴气毒虫,更有许多地方,山壁陡峭,只有一线天光,大人是断然过不去的。但是……”他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精光一闪而过,“也正因为险,那里人迹罕至,或许还保留着一些古老的、不为人知的兽道。那些兽道,被藤蔓和岩石遮掩,狭窄曲折,或许……真只有他这般年纪的小娃子,身形灵巧,骨头软,才钻得进去。”

巴爷的话,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在阿木爹的心里激起了千层巨浪。他猛地看向巴爷,眼中充满了震惊、挣扎和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被重新点燃的希望。而阿木,则在听到巴爷的话后,眼中那团火焰“噌”地一下,燃烧得更加旺盛了。他知道,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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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爷!你怎么也……”阿木爹急道。

“不然呢?眼睁睁看着阿木娘……”巴爷压低声音,“寨子里没人敢接这活计,给再多钱也不敢。这是唯一的指望了。”

阿木爹痛苦地抱住头,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里间娘的咳嗽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

良久,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阿木,声音沙哑得可怕:“阿木,你……你真敢去?”

“敢!”阿木毫不迟疑。

“那好……”阿木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颤抖着手,从墙缝里摸出一把用旧皮套裹着的小小猎刀,塞到阿木手里。这刀是阿木爷爷留下的,阿木爹一直舍不得用。“拿着防身……记住,找不到就赶紧回来!千万别逞强!爹……爹不能再没了你……”

他又拿出一个粗粮饼子,一小竹筒水,和一个火折子,仔细塞进阿木怀里那个破旧的小布包。

阿木紧紧握着那把小猎刀,感觉沉甸甸的。他重重点头:“爹,你放心!我一定找到血喉草回来救娘!”

他走到娘房门口,隔着帘子,听着里面微弱痛苦的呼吸声,小声却坚定地说:“娘,你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瘦小的身影决绝地投入了门外那片毒辣的日光和未知的深山之中。

第二节:密林深处的试炼

烈日被层层叠叠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在厚厚的腐叶地上投下晃动闪烁的光斑。林间闷热如蒸笼,各种草木腐烂和野花浓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的、甜腻又腐朽的气息。阿木握紧怀里的小猎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几乎看不出路径的山坡上攀爬。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那种寂静,并非空无一物,反而像是某种活物正在蛰伏、窥视,压得他心口发慌。

他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松软的腐叶层像是在吞噬他的力气。汗水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黏糊糊地贴在背上,像一张冰冷的网。他不敢停下来,因为他知道,一旦停下,那股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就会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只能不停地走,用身体的疲惫来对抗内心的恐惧。

他想起巴爷的叮嘱,黑风涧的入口在一片长满鬼脸藤的断崖下。他努力辨认着周围的植物,试图从记忆中找到巴爷描述过的特征。他看到了一株开着黄色小花的植物,那是断肠草,巴爷说过,碰都不能碰。他又看到了一棵长着奇怪叶子的树,那是迷魂树,闻久了会让人神志不清。他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危险,心中对巴爷的感激又多了一分。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将阳光完全隔绝在外。脚下的路也变得越来越难走,到处都是裸露的树根和湿滑的青苔。他好几次都差点滑倒,幸好都及时抓住了旁边的藤蔓。那些藤蔓粗壮有力,上面长满了尖刺,刺破了他的手掌,留下几道血痕。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尽力气抓紧它们,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一片开阔地。这里的地势比之前平坦了许多,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他知道,自己离黑风涧不远了。他停下脚步,靠在一棵大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水,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他抬起头,望向前方。只见一片浓雾笼罩的山谷,那就是黑风涧。从远处看,那里黑沉沉的,像一张巨兽的嘴巴,随时准备将一切吞噬。一阵阴冷的山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野兽的哀嚎。

阿木的心跳得更快了。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他握紧了怀里的小猎刀,感受着刀柄传来的冰冷触感,那让他有了一丝安全感。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迈开脚步,朝着那片未知的黑暗,坚定地走去。

他不敢停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往前走,去黑风涧,找到血喉草。

越往深处走,林木越发高大奇诡,粗壮的藤蔓如同巨蟒般从树干上垂落缠绕,有些老树的根须暴露在外,形成狰狞的怪脸。他开始看到一些从未见过的野兽足迹,比他的手掌大上数倍,深深嵌在泥地里。

恐惧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他的心脏。他努力回想巴爷教过的东西:哪种蘑菇有毒,哪种藤蔓的汁液可以止痒,遇到野猪要绕着走,碰到熊瞎子就装死……可巴爷从没教过,一个人在这摸不到边的老林子里,该怎么抵挡这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害怕。

“我不怕,我要救娘。”他小声地给自己打气,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林子里显得微弱而突兀。

突然,旁边一丛茂密的灌木剧烈晃动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阿木吓得猛地停住脚步,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瞬间抽出那把小猎刀,双手紧握,对准那丛灌木,小脸煞白。

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雉扑棱着翅膀从灌木里飞了出来,惊惶地叫着,消失在另一片树丛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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