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铜镜迷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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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镜中异客
黑暗持续了整整三刻钟。
当阿毛的视线缓缓地重新聚焦时,他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然而,最先映入他眼帘的并不是周围的环境或者其他人,而是他掌心那深深嵌入的铜钱印痕。
那枚铜钱,正是二妞子在消失前塞进他口袋里的那枚血铜钱。此刻,它已经与阿毛的皮肉紧密地长在了一起,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铜钱的边缘,渗出了细密的血珠,仿佛在诉说着它所经历的一切。
阿毛凝视着这枚铜钱,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和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枚铜钱会如此深深地嵌入他的掌心,更不知道二妞子为什么要把它交给他。这一切都让他感到迷茫和无助。
离火观的废墟笼罩在诡异的灰雾中,残垣断壁间游走着青紫色的火苗。阿毛踉跄着爬起来,发现胸前衣物烧出一个莲花形的破洞,皮肤上浮现出七枚颜色各异的斑点,排列成北斗形状。
"有人吗?"他的声音在废墟上空洞地回荡。回应他的只有一阵窸窣声——半截焦黑的牌匾下,一面布满裂纹的青铜镜正反射着不自然的光。
镜面映出的不是阿毛的脸。
阿毛的呼吸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而粘稠。那半枚铜钱,边缘已经锈蚀,却依然在老者左眼窝里嵌得极深,像是某种活物,随着他干枯脸颊的抽动而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镜面映照出老者扭曲的面容,那半只空洞的眼窝里,铜钱反射着幽暗的光,仿佛随时会睁开一只血红的眼睛。
他的右手,如同枯枝般的手指,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缓慢速度,从镜面中“拔”出来。镜面并没有破裂,那手腕处只是微微凸起,仿佛镜面是一层脆弱的皮肤,而那骨头嶙峋的手正费力地挣脱着某种无形的束缚。手指尖沾染着镜中渗出的、如同冰晶般的冷雾,每动一下,都发出“咔咔”的轻响,像是在剥离什么。阿毛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只手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顺着脊椎滑落,浸湿了衣衫。
他猛地倒退两步,脚跟一软,差点摔倒。后腰撞上的东西坚硬而冰冷,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惊魂未定地转头,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那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竖直地靠在墙边,棺盖紧闭,但缝隙里透出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尘土和某种腐败气息的气味。棺材的材质看不清,但表面的漆皮已经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质。
阿毛的目光被棺盖上那几个朱砂绘制的图案吸引住了。七个星点,排列成一个不规则的阵型,猩红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新鲜血液般刺眼。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皮肤上赫然烙印着与棺盖上几乎一模一样的图案,只是颜色更深,像是被火烫过一般,隐隐作痛。
“张玉阳真人,终于找到您了。”一个沙哑、干枯得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从棺材后方传来。阿毛的神经瞬间绷紧,像拉满了的弓弦。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动头颅,视线越过棺材的边缘。
一个穿着蓑衣的老人出现在那里。老人佝偻着背,像一截被岁月压弯的老树干,几乎要把整个蓑衣都压垮。他拄着一盏青铜灯盏,灯盏造型古朴,边缘刻满了细密的、看不懂的纹路。灯盏里的油似乎不多,但火焰却异常明亮,跳动着一种诡异的橘红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跳动的火焰之中,竟然漂浮着三枚燃烧的铜钱,铜钱在火中不断旋转、变形,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火焰正在蚕食它们的魂魄。
老人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阿毛的心脏上。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盏青铜灯盏被他握在手中,灯焰摇曳,将老人佝偻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射在墙壁上,扭曲成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轮廓。
“离火焚心七日满,”老人的声音依旧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该还债了。”
“还债?”阿毛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音,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我不明白……”
老人停在了棺材前,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浑浊,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不明白?”老人冷笑一声,那笑声像是生锈的锁链在摩擦,“七日前,你从我家后院挖走了那枚‘离火’,说是什么‘借’。借了七日,利息该还了吧?”
阿毛的大脑一片空白。七日前?后院?离火?他完全想不起来。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所有的记忆都被抽走了,只剩下眼前这恐怖的景象和老人冰冷的话语。
“这七星图案,”老人用枯枝般的手指点了点棺盖和阿毛胸口,“是‘离火焚心’的印记。你借了‘离火’,它就在你身上烙下印记,如同债主刻下的封条。七日为限,若不归还,‘离火’便要焚尽你的心脉,将你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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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焰中的三枚铜钱燃烧得更加剧烈,发出刺耳的爆裂声。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从阿毛的胸口传来,那七星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发烫、蠕动,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刺扎他的心脏。
“张玉阳真人,”老人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讥讽,“或者,现在该叫你‘欠债人’了。打开棺盖吧,里面有你该还的东西,也有你该面对的结局。”
老人的目光落在阿毛身上,那目光冰冷而锐利,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肤,看到他颤抖的内心。阿毛看着那口紧闭的棺材,看着棺盖上与自己胸口一模一样的图案,看着老人手中那盏漂浮着燃烧铜钱的诡异灯盏,又看了看镜中那只还在缓缓伸出的枯手,以及那眼窝里嵌着铜钱的老者。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但他知道,他必须做点什么。他不能就这样站着等死。可是,该怎么做?打开棺材?里面会是什么?是解救自己的方法,还是更可怕的陷阱?而镜中的那个老者,他到底是谁?又和这一切有什么关系?
阿毛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他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混合着那燃烧铜钱的“滋滋”声和老人沙哑的低语。离火焚心,还债的日子,终于到了。他的命运,似乎在这一刻,已经被那七星图案和棺材牢牢锁定了。
阿毛突然头痛欲裂。破碎的记忆如毒蛇撕咬着他的神经——百年前那个雨夜,七星道长张玉阳将七个孩子的生魂炼成灯油,只为镇压离火观地脉下的某种存在...
"我不是..."阿毛的辩解被镜中伸出的枯手打断。那手指触到他胸口的瞬间,七枚斑点同时灼烧起来。剧痛中他看清了铜镜背面的铭文:照骨镜,判阴阳。
就在阿毛还沉浸在铜镜中那诡异的景象时,驼背老人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灯盏如同一颗炮弹一般,直直地砸向那面铜镜。
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铜镜瞬间炸裂开来,无数的碎片如雨点般四散飞溅。阿毛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尖叫声仿佛来自无数个维度,层层叠叠地交织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阿毛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他瞪大眼睛,试图在这混乱的声音中分辨出二妞子的声音。
然而,他的努力似乎都是徒劳的。那尖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最后竟像是要将他的耳膜刺穿一般。阿毛痛苦地捂住耳朵,却发现这根本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地面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阿毛惊恐地看着地面,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开始渗出黑色的黏液,这些黏液迅速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如同一头饥饿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口棺材慢慢地吞没进去。
“跑!”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阿毛的耳畔炸响。他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是雪狐在对他大声呼喊。雪狐残存的那条尾巴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卷住了阿毛的脚踝,然后用力一拉,将他拖向了废墟的边缘。
阿毛被雪狐这突如其来的一拉,险些摔倒在地。他踉跄着跟在雪狐身后,拼命地奔跑着。而在他的身后,那驼背老人的癫狂大笑声却如同幽灵一般,紧紧地追随着他。
“七星灯灭时,铜棺判官醒——”驼背老人的笑声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节:无名道观
山路蜿蜒,积雪未消,覆着薄薄一层新雪,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阿毛踉跄着向前,身后是那诡异的镜中老者、竖立的棺材和棺盖上灼烧的七星图案,前路则被越来越浓的雾气所笼罩。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恐惧。寒风刺骨,吹得他脸颊生疼,却也让他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就在这时,雾气散开一角,一道不协调的景象闯入他的视野。就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路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小道观。
它就那样突兀地矗立在那里,仿佛是从地里凭空长出来的。道观的建筑样式很新,朱红的门漆鲜亮得刺眼,檐角的瓦当滴水还带着融雪的湿意,连门前的青石台阶都清扫得一尘不染,没有一丝积雪,仿佛刚刚建成不久。
阿毛愣住了,这太不寻常了。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在幻觉中。这座道观,绝对不可能存在于此地。他犹豫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靠近。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或者说,一种绝望中的寄托感,让他想要靠近这个唯一的“建筑”。
他的雪狐——那是他从小养大的伙伴,通体雪白,此刻正警惕地低吠着,尾巴不安地扫动着。当它的尾巴尖端触碰到道观门楣冰冷的石雕边缘时,异变陡生。
雪狐惨叫一声,尾巴上的毛发瞬间焦黑,如同被无形的烈火灼烧,迅速化作一蓬飞灰,飘散在空中。阿毛惊骇地抱住雪狐,感觉它身体在剧烈颤抖,发出痛苦的呜咽。
几乎在同一瞬间,阿毛摔在了冰冷的青石台阶上。他痛呼出声,不是因为摔倒,而是因为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他推搡开来。
他抬起头,视线模糊,却看到那道观原本空白的门匾上,开始发生令人心悸的变化。几道殷红的血迹,如同拥有生命般,从石缝中渗出,蜿蜒流转,如同活物般勾勒、组合,最终清晰地呈现出三个字——“往生观”。
“往生观”……阿毛的心沉了下去。这个名字带着一种阴冷、绝望的气息,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扶着冰冷的石阶,只觉得浑身无力,冷汗再次浸湿了衣背。
门缝里飘出一股奇异的气味,那是线香燃烧的淡淡青烟味道,本该是清雅的,但其中却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像是某种肉类腐败后发酵产生的诡异甜香,让人闻之欲呕。阿毛强忍着恶心,伸出手,想要推开那扇沉重的朱门。他必须进去,外面太冷了,也太危险了,镜中的老者、竖棺、七星……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喘息。
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冰凉的铜门环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就在这时,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浑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环——那是一对铜铸的兽首,造型狰狞,是传统的椒图还是貔貅,他已无心细看。但当他看向那兽首圆瞪的眼睛时,瞳孔猛地收缩!
门环铜兽的眼睛,黑洞洞的,如同两个深邃的旋涡。而在这两个旋涡的倒影里,他看到的,不是自己惊恐的脸,而是二妞子的脸!
二妞子,那个总爱笑,总爱揪他耳朵的邻家女孩,那个在一个月前莫名失踪,连尸体都没有找到的二妞子!她的脸在铜兽眼睛的倒影里显得那么清晰,那么生动,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在对他招手。
“不……”阿毛惨叫一声,猛地缩回了手,身体如同被冰水浇透,剧烈地颤抖起来。这怎么可能?二妞子不是死了吗?难道……难道这座道观,和二妞子的失踪有关?难道二妞子也……无数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让他几乎崩溃。
他跌坐在台阶上,紧紧抱着雪狐,雪狐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它受了重伤,生命垂危。而那扇门,那扇映出二妞子脸庞的门,像是一个吞噬一切的巨口,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诱惑和恐惧。
他该怎么办?推开它,还是转身逃离?身后是未知的追兵和诅咒,眼前是这诡异的道观,以及二妞子那双仿佛在门后注视着他的眼睛。阿毛感觉自己被彻底困住了,如同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噩梦。
往生观……真的是通往往生的地方吗?还是通往更黑暗的深渊?
“进来吧,孩子。”这一声温柔的呼唤,宛如春风拂面,轻柔而和煦,又似潺潺流水,悦耳而动听。它仿佛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穿透了阿毛的耳膜,直抵他的内心深处。
阿毛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他的双腿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完全不听使唤,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迈过了那道门槛。
这道门槛对于阿毛来说,原本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障碍,但在这温柔的呼唤声中,却变得如此轻而易举。他的脚步轻盈而稳健,仿佛这道门槛根本不存在似的。
阿毛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闷的呻吟,如同垂死者的叹息。
一股混合着浓重香火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朽木头与陈年血渍混合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瞬间灌满了他的鼻腔,让他一阵眩晕。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去,眼睛还没完全适应殿内的昏暗。然后,他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地钉在了前方。
内殿并不算大,正中央供奉着三清像。但此刻,三清像的庄严神圣感,却被殿中央那个夺目而妖异的身影完全掩盖了。那是胡三娘。
胡三娘,那个他曾经熟悉又似乎陌生的女子,此刻正静静地站在三清像前。她身上穿着一袭鲜艳的嫁衣。那红色,不是喜庆的朱红,而是一种近乎妖异的、仿佛燃烧着的火焰般的赤红,在昏暗的香火光里,泛着不祥的光泽,刺得阿毛的眼睛生疼。
嫁衣的款式是传统的,绣着繁复的龙凤图案,金线勾勒,在香炉袅袅升起的青烟中若隐若现,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和僵硬,仿佛不是布料,而是某种凝固的血。
她站得笔直,身姿纤弱,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寂寥。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下,几缕散乱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微微睁着,瞳孔似乎有些涣散,空洞地望着前方,又仿佛什么也没看。
她的手中,捏着一炷香,香头燃着微弱的火苗,跳跃着,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指尖。她微微侧过头,似乎正要低下身子,将那炷香插入香炉之中。
就在这一刻,阿毛看到了,他看到了最让他魂飞魄散的东西——胡三娘的发间,斜斜地别着一支簪子。
那是一支凤凰簪。
凤凰簪,金丝银线缠绕,雕琢成展翅欲飞的凤凰形状,凤凰的羽毛栩栩如生,眼珠是两颗墨绿色的宝石,在香火下闪烁着幽光。这支簪子,阿毛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胡三娘的贴身信物,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平日里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戴着,从不离身。
然而,这支簪子,本应该在一个月前,随着离火观的那场大火,一同化为灰烬!
那场大火来得突然又诡异,离火观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焦土之上,除了几根烧焦的梁柱,什么都没剩下。而胡三娘,也在那场大火后失踪了。所有人都以为,她和离火观的一切,都已经被那场离奇的大火吞噬了,包括这支对她意义非凡的凤凰簪。
可现在,它却完完整整地,就别在胡三娘的发间,散发着冰冷的光泽,仿佛从未离开过。
阿毛的呼吸停滞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幻觉吗?还是说,胡三娘根本就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可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穿着嫁衣?为什么眼神如此空洞?而那场大火,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数疑问如同狂风般在他脑海中呼啸,每一个念头都带着冰冷的寒意,直刺他的骨髓。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嫁衣、戴着凤凰簪的胡三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这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胡三娘,这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有什么可怕的秘密,就藏在这诡异的道观,藏在这个穿着嫁衣的女人身上。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阿毛的目光从胡三娘身上移开,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供桌上。那是一个简陋的木案,上面凌乱地摆放着七个陶俑。陶俑的造型古拙,面目模糊,仿佛是某种祭祀用的替代品。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阿毛的心脏猛地一缩——其中五个陶俑,已经碎裂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散落在供桌上,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捏碎的。而剩下的两个,却完整地保持着某种诡异的姿态。
其中一个,阿毛几乎立刻就认了出来。那陶俑的面容,五官轮廓,甚至连身上那件破旧的粗布衣衫,都和他自己有七分相似!此刻,这个酷似阿毛的陶俑,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地龟裂。
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从陶俑的额头蔓延开来,一路向下,划过眼睛,划过鼻子,划过嘴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化为尘埃。
而另一个陶俑,则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眉眼间有几分像阿毛认识的那个二妞子。这个陶俑并没有像阿毛那般龟裂,而是被数十根红线缠绕着。红线细如发丝,却坚韧异常,密密麻麻地将陶俑捆得像个粽子,几乎看不到陶俑原本的样貌。
更诡异的是,这些红线并非普通的丝线,而是用铜钱串成的!每一根线的节点,都嵌着一枚小小的铜钱,铜钱边缘锋利,深深刺入陶俑的四肢和脖颈,散发出陈旧的铜锈味。
“您不是……消失了吗?”阿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干涩而嘶哑,仿佛砂纸在摩擦。他下意识地指向胡三娘,又指向那个酷似自己的陶俑,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说不出完整的话。胡三娘的死,离火观的大火,这一切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可眼前的一切,却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胡三娘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刻意维持着某种仪式感。嫁衣的下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当她的脸完全转向阿毛时,阿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后脑勺吸引。
那里,有一个明显的凹陷,如同被重物砸过一般。而在这个凹陷处,赫然嵌着半枚铜钱!那铜钱边缘已经锈迹斑斑,深深地嵌入她的皮肉之中,仿佛已经和她的身体融为一体。更让阿毛毛骨悚然的是,他看到那铜锈,正沿着她后脑勺的血管,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缓慢地蔓延、流动。
那颜色,是那种令人作呕的暗绿色,带着死亡的气息,一点点地向上,向她的太阳穴,向她的脸颊……那景象,如同有无数条绿色的毒蛇在她皮下爬行,触目惊心,恐怖至极。
阿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认识的胡三娘,那个温柔善良、总爱把凤凰簪别在发间的胡三娘,真的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眼前这个穿着嫁衣、后脑嵌着铜钱、身上流淌着铜锈的女人,到底是谁?她又是如何……如何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供桌上的陶俑,又到底意味着什么?它们和胡三娘,和自己,和二妞子,又有着怎样可怕的联系?
无数个疑问在阿毛的脑海中炸开,每一个都带着血腥的寒意,将他彻底冻结在这诡异的内殿之中。他感到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巨大漩涡,而那漩涡的中心,就是眼前这个变了形的“胡三娘”。
胡三娘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洞感,像是隔着水传递过来,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阿毛的心上,让他浑身一颤。“往生契约签订者,不入轮回。” 这句话像是一把冰冷的钥匙,插入了阿毛混沌的恐惧中,试图打开某个他从未想过的门锁。
就在他试图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时,胡三娘那鲜艳刺目的红嫁衣下摆,毫无征兆地滴落下一滴液体。那不是普通的血,颜色深邃如墨,带着粘稠的质感,落在冰冷的青砖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迅速在地面上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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