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蜕变（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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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盘上线条交错，符号隐现。

男人凝视片刻，指尖在代表“末传”的位置轻轻一点，那里对应的沙土似乎微微湿润了一点，形成一个微小的“润下”之象。

“末传得水，润下生木。虽履艰危，一线生机未绝，在……水木交汇之时。”

他缓缓道出判断，目光落在永宁身上：“尔每日喂药，便是维系这水木之机。”

永宁屏息看着沙盘上那微小却清晰的“润下”之痕，再联想到陆亚那微弱却始终未断的气息，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涌上心头。

这六壬神课，竟能将一个具体人事的吉凶趋势，通过干支、四课、三传的精密推演，具象化为天地盘上可观察的“象”！

没有模棱两可的谶语，只有基于规则演算出的清晰指向。

男人随后又让她尝试占问一些小事，如明日天气、禁地某处是否有水源，依据课传之象推断，竟也屡有奇验。

学习六壬，永宁感觉自己掌握了一把解读命运细微纹路的钥匙，复杂、精微，却有着令人信服的内在逻辑。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清晨喂药，观陆亚如同沉入永恒黑暗的雕塑。

白日学习，在八卦流转中体悟天地至理，在太乙九宫间推演国运兴衰，在遁甲里寻觅生门吉位，在六壬课传中解读人事玄机。

夜晚，则常常仰望那片璀璨而神秘的星空，回忆男人白日的教导，尝试在心中默默推演。

永宁的心境，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初那强烈的排斥和身为现代人的优越感，在一次次亲眼目睹、亲手推演那些无法用现有科学解释却又无比“应验”的玄妙之后，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她所骄傲的逻辑、实证，在这个世界最顶级的术数智慧面前，显得如此单薄和局限。她开始意识到，这并非蒙昧的迷信，而是一套建立在独特宇宙观和精密数理模型上的、自洽且威力巨大的认知体系，其深邃复杂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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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困顿、被无形力量牵引的撕裂感，并未完全消失。但一种新的东西，如同石缝中顽强钻出的嫩芽，在她心底滋生——敬畏。

对浩瀚宇宙的敬畏，对未知力量的敬畏，对眼前这个男人所掌握的、如同神迹般知识的敬畏。

同时滋生的，还有一种强烈的求知欲。

当她第一次凭借自己的推演，成功避开一处看似平常实则隐含“惊门”气机的断墙时，当她根据六壬课传的“炎上”之象，准确推断出次日正午阳光会异常灼烈时……那种拨开迷雾、窥见一丝天机的成就感，是任何现代知识都无法带来的奇异满足。

她不再仅仅是为了求生、为了换取答案而被迫学习。她开始主动沉浸其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男人传授的每一个符号、每一种推演方法、每一条规则背后的深意。

那些流转的八卦、明灭的九宫、变幻的八门、精密的课传，在她眼中，渐渐从生涩的符号，变成了理解这个世界、甚至可能撬动自身命运的、活生生的语言。

寂静的禁地成了她绝佳的修行场。

断裂的石柱是天然的圭表，可以观测日影定方位，布满苔痕的古老墙壁上模糊的纹路，男人会指出那可能是失传的星图或卦象变种，夜风吹过不同形状的孔洞发出的呜咽，竟也被他解读为某种天地元气的流动韵律……

偶尔，在练习起课时，永宁会忍不住将意念投向昏迷的陆亚。看着沙盘或龟甲上显现的卦象、课传，虽然依旧凶险，但那一线“润下”的生机始终存在，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执着。

她依然不知道男人的身份，不知道原身的过往，不知道蚀心藤的解法，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天翻地覆。

但在这片被时光遗忘的禁地里，她的灵魂正经历着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

现代的灵魂外壳在剥落，一种属于这个神秘时代、能与星辰对话、可窥命运缝隙的“巫”性，正悄然在她血脉深处苏醒、生长。

八卦的流转、三式的玄奥，不再是书本上的知识，而是烙印在她意识深处的本能，如同呼吸。她开始用这双新生的“眼睛”，重新审视这片禁锢她的地方，审视自身流淌的血液，审视那沉睡不醒的青年，也审视着那个在教授她时，眼中悲恸与期冀交织的、谜一样的男人。

禁地的风，依旧穿过，卷起尘埃，也卷动着永宁心中那幅越来越宏大、越来越清晰的命运星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