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端州砚影(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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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人的暑气漫过羚羊峡,端州城的青石板路蒸腾着赭石色的雾。包拯的马车轧过西江堤岸时,正撞见采砚工赤脚踏着滚烫的山径,肩扛的紫云石在日头下泛着鱼脑冻般的青白晕彩。

"客官看砚呐?"市集口的驼背老汉掀开油布,露出方蕉叶白砚台。公孙策的铁骨折扇轻点石上金银线:"这可是老坑水岩?"扇坠玉蝉忽然转向东,七星岩的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玉屏峰顶的采石叮当声混着纤夫号子荡过江面。

混在人群中的贩妇挎着竹篮,篮底垫的《端石谱》残页沾着朱砂。她指尖抚过一方天青砚,石上翡翠斑与溪水纹路暗合。雨墨坐在茶摊,泼出的水渍在青砖上显出七星岩溪水。

紫云谷的峭壁滴着翡翠髓,老石匠赵三的凿子突然崩刃。岩芯渗出的石髓遇风凝成冰纹。"这方宋坑仔岩..."他颤巍巍捧给监工的税吏,"怕是够格进贡白端石了。"

子时的七星岩腾起狼烟,采石匠的松明火把照亮玉屏岩洞。洞壁渗出的白端石髓如羊脂,遇着包拯的混元气竟泛起涟漪。公孙策的银针钉在岩缝,针尾獬豸目映出洞底暗河——二十箱錾着工部印的砚坯正泡在朱砂水里。

"米元章所谓'石眼活晕',原来这般玄机。"展昭的剑尖挑起块金晕砚,石眼纹与水纹重叠。江心突传来龙舟鼓,押运贡砚的官船吃水线深得可疑,桅杆上却飘着欧阳修《砚谱》里描写的"青花紫石"旗语。

五更梆响,包拯掀开府库的苎麻布。三百方贡砚的冰纹在晨光中交织,恍如横山要塞的暗道图。村姑的绣鞋碾过碎砚,鞋尖银铃里坠出的石粉,遇着公孙策扇面的《墨池编》残页,竟拼出个带齿痕的水印。

江风卷着端溪的沉香掠过城堞,采石匠的号子忽转悲声:"凿得紫云髓,难磨心头冤..."包拯的皂靴旁的一方歙砚,石屑里迸出的金线,正指向七星岩顶的朱砂矿洞——那里新砌的窑炉,吐着炼制端砚的青焰。

秋雨泡软了紫云谷的山径,包拯的皂靴碾过碎石滩时,惊起几只啄食朱砂的蓝尾鹊。采石工赵老四肩头的紫云石泛着鱼脑冻光泽,背绳却已勒入溃烂的皮肉:"大人...这个月第三方贡砚了..."

"端州年贡八方,史典簿倒是会算数。"公孙策折扇扫过库房账册,扇面《歙州砚谱》裂开夹层——二十张盖着转运使印的空白纸张飘落。

史明腰间蹀躞带的玉扣崩裂,露出半枚带齿痕的虎符:"下官这是为官家遴选珍品..."他话音未落,展昭的巨阙剑已挑开库房帷幔,一百方錾着"天圣年制"的歙砚在晨光中泛着泪痕般的冰纹。

"好个歙砚!"包拯混元气震碎一方金晕砚,石屑里滚出颗西域夜明珠——边关军饷失窃的证物。公孙策银针钉住史明袖口,针尾獬豸目映出袖里暗袋:整叠盖着枢密院印的空白调兵符,墨迹与王玉文遗书同源。

子夜的七星岩腾起狼烟,采石匠的火把汇成星河。包拯踏着《营造法式》记载的古法栈道,在玉屏峰顶截住运砚马车。

"此砚可抵三千铁甲?"包拯当众熔毁超额贡砚,铁水里浮出的金丝纹闪现。史明在囚车里突然咬碎槽牙,藏着的蛊虫破唇而出,却被公孙策以欧阳修《砚谱》残页裹住——墨香遇毒虫即燃,灰烬里现出毒虫残躯。

离任那日,西江突降暴雨。包拯的马车轧过码头时。雨墨指着江心惊呼:漩涡中浮沉着二十箱带工部火漆的砚坯。

十年后,玉屏峰顶的采石调依旧唱着:"凿破青岩髓,难洗贪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