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后宫改革 第一节:旧案惊心(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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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二年的深秋,一场冷雨刚过,坤宁宫的窗棂上凝着层薄薄的冰花。苏凝坐在紫檀木案前,指尖捻着一张泛黄的纸页,纸角因年代久远而卷了边,上面 “殉葬” 两个字用朱砂写就,红得像凝固的血。
“娘娘,这是成化二十三年的殉葬名册。” 兰捧着个樟木匣子走进来,匣子里整齐码着十几本旧档,封面都落了层薄灰。她用锦帕擦去最上面那本的灰尘,露出 “弘治元年殉葬录” 几个字,“从太祖到先帝,共殉葬过七十六位嫔妃,最小的才十四岁,是个刚入宫的采女。”
苏凝翻开手边的册子,第一页是幅工笔小像:少女梳着双丫髻,穿着淡粉色宫装,手里捏着支未绣完的兰草帕子,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画像下方写着 “林氏,苏州吴县人,年十六,无出,殉”。她忽然想起赵婉儿曾说,姑姑赵青入宫前也最爱绣兰草,针脚和这画像上的如出一辙。
“她是怎么死的?” 苏凝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划过少女的脸,纸页粗糙得磨手。
兰的声音低了下去:“按旧例,先帝宾天第三日,殉葬的嫔妃会被赐‘玉露酒’—— 其实是掺了鹤顶红的毒酒。若不肯喝,就由太监按住灌下去。林采女当年哭闹着不肯,被两个太监架着,硬生生灌了下去,临死前还喊着‘娘,我想回家’。”
窗外的风卷着雨丝打在窗上,发出 “噼啪” 的响,像谁在低声哭泣。苏凝合上册子,却觉得那少女的哭声还在耳边绕,尖锐得让人心头发颤。
“苛待低位嫔妃的旧规,也都记在这些册子里?” 她转向另一摞账册,封面写着 “后宫份例考”。
兰抽出其中一本,指着密密麻麻的字迹:“答应每月例银五两,不够买一匹中等的绸缎;冬日炭火按位分递减,贵妃每日二十斤,答应只有两斤,去年就有位陈答应冻得手指发僵,连针都拿不住;更狠的是‘罚役’,高位嫔妃看谁不顺眼,就能罚去浣衣局、净军所,少则半年,多则终身,不少人进去就没出来过。”
“没出来过?” 苏凝追问。
“去年冬天,景仁宫的李常在给贵妃请安时,不小心踩脏了贵妃的裙摆,就被罚去浣衣局洗冬衣。” 兰的声音带着不忍,“腊月的水冰得刺骨,她本就体弱,洗了半个月就咳血,正月里就没了。管事太监报上去,只写了‘病逝’,连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就用草席裹着埋了。”
苏凝猛地站起身,案上的茶杯被带倒,茶水泼在 “殉葬录” 上,晕开了一片深色的水渍,像少女流的血。她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内灰蒙蒙的天,这四方城像个巨大的囚笼,多少女子的青春和性命,就困在这些 “祖宗家法” 里,无声无息地烂掉。
“去把内务府的总管太监叫来。” 苏凝的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冰,“再传旨,让后宫所有位分的嫔妃、各宫的管事太监,明日辰时都到坤宁宫来,本宫有话要说。”
兰见她眼底的寒意,知道这是动了真格,忙应声去了。暖阁里只剩下苏凝一人,她重新拿起那本 “殉葬录”,用指尖轻轻抹去上面的茶渍,忽然在空白处写了两个字:“该停了。”
夜里,苏凝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走到茶苑。苏文茂还在灯下整理茶籽,见妹妹来了,忙起身:“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兄长还记得赵青姑姑吗?” 苏凝蹲在茶树旁,指尖拂过冰冷的叶片,“她若没被冤死,先帝宾天时,按旧例也该殉葬。”
苏文茂的手顿了顿,眼里闪过痛色:“那年宫里来报,说你姑姑‘病逝’,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才知道,是赵珏怕她说出真相,借着殉葬的由头,把她害死了。” 他叹了口气,“这宫里的规矩,吃人啊。”
“所以这规矩得改。” 苏凝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明日我要废了殉葬,改了苛待的旧例。不管谁反对,都得改。”
苏文茂看着妹妹眼里的光,那是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像当年她在苏州为乡亲们争水田时一样。他点点头:“改得好。种茶讲究‘顺天应时’,规矩也该跟着人心变。那些吃人的规矩,留着干啥?”
回到坤宁宫时,天快亮了。苏凝坐在案前,提笔写下《废殉葬疏》,笔尖划破纸页,留下深深的痕迹。她想起林采女的画像,想起李常在咳的血,想起赵青姑姑未说完的话 —— 这些女子,不该只在旧册里留下个冰冷的名字。
窗外的雨停了,天边透出一抹鱼肚白。苏凝放下笔,看着疏文上的 “永废殉葬,善待低位” 八个字,忽然觉得心里很踏实。就像种茶,要先除去杂草,根才能扎得深;这后宫,也该先铲了这些毒瘤,人心才能暖起来。
辰时将至,坤宁宫外渐渐响起脚步声。嫔妃们的环佩叮当,太监们的靴底踏在石板上的声响,混着远处传来的晨钟,像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序曲。苏凝整理了下衣袍,走到暖阁中央,目光平静地望向门口 —— 该让这吃人的规矩,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