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走一步看三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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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从前院灶房方向炸开,结束了这场高度紧张的“战略会议”。

午饭的气氛有些微妙。一大盆炖得软烂的豆角茄子冒着腾腾热气,旁边是一摞刚出锅、焦黄喷香的杂粮饼子。颜氏絮絮叨叨地抱怨着柴火又湿又难烧,刘秀芝和元娘低声说着针线活计,杨大江兄弟和周家父子捧着碗埋头苦干,发出呼噜噜的喝汤声。

舒玉却如同嚼蜡。她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咬着饼子,眼神发直,心思全在待会儿的“家庭会议”上,连颜氏把一块油汪汪的茄子夹到她碗里都没察觉。那茄子顺着碗沿滑下,油亮的汤汁滴在了她洗得发白的袖口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污渍。

“发什么呆呢!魂丢了?”

颜氏没好气地敲了敲桌子。

舒玉猛地一激灵,回过神来,慌忙把茄子塞进嘴里,含混地应着:

“没……没呢阿奶,香!真香!”

好不容易捱到碗筷撤下,周婆子和凤儿手脚麻利地收拾桌子。周老爹带着周云、周雷起身,准备回西厢耳房歇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坐在葡萄架下的杨老爹,轻轻咳嗽了一声。

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瞬间让整个正房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他。

杨老爹缓缓站起身,佝偻的腰背在午后的阳光里投下一道沉沉的影子。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老爹身上,声音低沉却清晰地穿透了屋子的寂静:

“周老弟,你们一家也留下。家里有点事,大伙儿都听听。”

周老爹和周云都是一愣,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但还是立刻应声,重新坐了下来。颜氏、杨大江兄弟、刘秀芝、元娘,包括抱着针线笸箩的周婆子和凤儿,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杨老爹身上,院子里落针可闻。

杨老爹却没再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身,浑浊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了舒玉身上,下巴极其轻微地朝屋子中央抬了抬。

轰——!

舒玉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嗓子眼干得发紧,手心瞬间沁满了冰凉的冷汗。来了!躲不过去了!她像只被赶上架子的鸭子,在阿爷目光的“押送”下,极其僵硬地、一步一挪地蹭到了屋子中央,站在了所有目光的焦点处。

小小的身影,瞬间被数道充满疑惑、好奇、不解的视线包围。颜氏皱着眉头,眼神像探照灯;杨大江一脸茫然,嘴巴微张;刘秀芝看看舒玉,又看看杨老爹,满眼问号;元娘则紧张地绞着手指,担忧地看着女儿。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舒玉喘不过气。她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像被砂纸磨过。她用力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在死寂的院子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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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阿奶,爹,娘,小叔,婶婶,周爷爷,周婆婆,小叔,云叔,凤儿婶子……”

她挨个点卯,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眼神慌乱地扫过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舌头像是打了结,

“咱家……咱家得……得好好盘盘账,理理路子……不能……不能老这么磨着石头过河了。”

她卡壳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和阿爷商量好的词全飞了!小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下意识地看向杨老爹,那浑浊却沉静的目光像定海神针,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勇气。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肉里,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铺子!”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带着破釜沉舟的急切,

“对!铺子开张是头等大事!得赶紧开起来!好多人都等着买咱家的‘精白面包子’呢!”

开了个头,后面的话仿佛被这句话撬开了一道缝,虽然依旧磕绊,但总算能断断续续地流出来了:

“铺面被糟践的不成样子了得收拾。我想着……请德柱叔、赖子叔两家来帮忙。他们……他们前些日子帮了大忙,咱不能白使唤人家……得……得给工钱不能让人寒心……”

她努力回忆着阿爷的教诲,说到“不能寒心”时,声音总算稳了一些。

“旧货架太旧了,撑不起精白面的门面。咱得……得请城里的好木匠,打两副新架子!结实又体面,这钱……不能省!”

说到花钱的地方,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点心虚,飞快地瞟了一眼颜氏。

颜氏眉头拧得更紧了,但没说话。

舒玉深吸一口气,感觉思路稍微顺畅了些,语速也快了一点:

“阿奶……您最清楚铺子里的货底子,还得麻烦您,带着周婆婆和凤儿婶子,好好清点一下,看看哪些能用,哪些得处理掉。”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周老爹:

“周爷爷,陶窑那边……眼下顾不上大烧,但也不能撂荒。您得空去后山和钱师父瞅瞅,寻摸点好点的陶土料子,堆着备用。省得……省得以后要用的时候抓瞎。”

这话说得比较完整,舒玉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

“新买的那二十亩地,是咱家的根本!”

她看向杨大江兄弟,声音又提高了一点,带着点强调的意味,

“农时不能误!该请短工就得请!这钱……不能省!我琢磨眼下种别的粮食应该是不行了,但可以先种点菜咱们铺子里用!省的再去村子里买。等秋上再好好养养地,明年种粮食!”

说到“根本”和“不能误”时,她的小拳头还无意识地挥了一下,像是在给自己鼓劲。

终于说到最关键也最让她紧张的部分了:

“这些……这些都要花钱。眼下家里几个月没有进账,流水似的花销,阿奶愁得睡不着觉。我……我和阿爷商量了……”

她再次看向杨老爹,得到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后,才鼓起勇气,语速飞快地秃噜出来:

“想……想从家里压箱底的那笔钱里,先挪一点出来应应急!等铺子赚了钱,在还上!”

说完最后一句,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小胸脯剧烈起伏着,小脸通红,鼻尖都沁出了汗珠。她不敢看阿奶的表情,目光慌乱地扫过其他人,最后几乎是本能地、带着点寻求庇护和强调意味地补充道:

“这……这些都是我和阿爷一起商量好的!”

话音落下,院子里陷入了一片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风停了。

连聒噪的蝉鸣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掐断了喉咙。

舒玉孤零零地杵在正房地上,像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小囚徒。她能清晰地看到阿奶颜氏那双浑浊的老眼一点点瞪圆,枯树皮般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阿爹杨大江黝黑的脸膛上,憨厚彻底被巨大的惊愕取代,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目光在她和阿爷之间来回逡巡,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小叔杨大川则完全懵了,手里还下意识地攥着半块没啃完的饼子,眼神茫然地看向杨老爹,又看看舒玉,像是在看一出完全看不懂的戏。

周老爹一家更是局促不安,周老爹下意识地搓着粗糙的大手,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周云则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地上能开出花来。连抱着针线笸箩的周婆子和凤儿,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目光复杂地在舒玉和杨老爹之间游移。顾九更是一脸的尴尬,不知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只有杨老爹,依旧沉默地坐在他那磨得油亮的小马扎上,微微佝偻着腰背,浑浊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身前一小块爬着蚂蚁的青砖地上,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宣告与他毫无关系。他枯树皮般的手指,依旧在空烟锅上无意识地捻着,发出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

那沙沙声,在这片凝固般的死寂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某种倒计时的滴答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