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将军骂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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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县丞猝不及防被揪住,手里的粗陶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黑乎乎的莜麦炒面撒了一地。他先是一懵,随即一股巨大的委屈和连日来的憋闷也轰然炸开!他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同样嘶吼着顶了回去:

“陈淮安!你放屁!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吃的是什么?!睁开眼看看!”他指着地上那摊黑乎乎、粗粝的炒面渣滓,又猛地指向后院方向,声音因为激动而劈叉,

“我王明远但凡有一粒米藏着掖着,天打雷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衙门的粮仓早就空了!耗子进去都得哭着出来!连我自家的口粮,还有杨家叔父一家勒紧裤腰带省下的最后五石救命粮,全他娘的拉去填你那无底洞了!你还要怎样?!你告诉我,我还能去哪里给你变出粮食来?!你当老子是神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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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深明大义,连自家最后几袋子救命粮都捐了!我王明远要是藏一粒私心,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吃的这是什么?!是莜麦炒面!是婶子看我饿得站不稳才匀给我垫垫肚皮的!这就是我的‘吃香喝辣’?!”

两个朝廷命官,一个满身浴血的将军,一个疲惫憔悴的县丞,就在杨家这小小的前院里,如同市井泼皮般互相揪着衣领,唾沫横飞地对骂起来!那架势,恨不能生啖其肉!

“够了!”

一声苍老却如同金铁交鸣的断喝,猛地炸响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一直沉默坐在角落阴影里的杨老爹,不知何时已拄着他的烟袋锅站了起来。他那佝偻的脊背此刻挺得笔直,浑浊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冷电般的寒光,像两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向快要扭打在一起的陈将军和王县丞。

“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斗?!”

杨老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人心上,“嫌……鞑子的刀……不够快?!嫌……城破得……不够早?!内讧……找死吗?!”

这声怒喝,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陈将军的滔天怒火和王县丞的满腹委屈。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都闪过一丝羞愧和难堪。

陈将军揪着衣领的手下意识地松了松,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王县丞面前那碗黑乎乎、颗粒粗糙的炒面。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猛地俯下身,一把抓过那碗,凑到眼前仔细看。碗里确实是粗糙的莜麦炒面,混着些微的麸皮,还可能掺了些豆粉,颜色黯淡,和他印象中白花花的细粮天差地别。他甚至还伸出粗壮的手指,沾了点碗底残余的粉末放进嘴里咂摸了一下,一股纯正的、带着焦香的粗粝莜麦味弥漫开来,绝不是什么精米细面。再联想到方才王县丞嘶吼的“五石救命粮”,一股迟来的、混合着尴尬和愧疚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那骇人的杀气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丝狼狈。他悻悻地后退了半步,粗重地喘息着,吊着的手臂无力地垂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陈将军心头。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他吊着胳膊,高大的身躯似乎矮了几分,那股战场上带来的、择人而噬的凶悍气焰也消散了大半。他默默地将那碗几乎见底的炒面推回王县丞面前,动作有些僵硬。

王县丞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襟,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声音却低哑下来,带着浓浓的无奈:

“将军,非是下官无能。县令大人此刻正亲自带着人,挨家挨户去敲那些大户的门,许下立功德碑、奏请朝廷旌表的重诺……杨家这五石粮,就是带头的引子。但凡……但凡有点转机,下官岂敢怠慢军粮?”

这时,舒玉和王霜才敢从各自的藏身处溜出来,扒着月亮门洞往里偷瞄。只见那位传说中威猛如虎的陈将军,此刻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杨家正房冰凉的石阶上,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沾满血污尘土的头深深埋在没受伤的那只臂弯里。那背影,透着一种英雄末路的沉重与绝望。

“碑?名?顶个鸟用!”

陈将军的声音闷闷地从臂弯里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挥之不去的焦躁,

“老子只知道,没粮,军心立时就散!史家沟那块鬼地方,山高林密,山道窄得跟羊肠子似的。鞑子仗着人多马快,跟疯狗似的往上扑,一波接一波,根本不给喘气的工夫!饿着肚子,再悍勇的兵,手里的刀也挥不快啊!弟兄们……弟兄们顶得太苦了!一天!最多再顶一天!要是粮草还上不去……”

他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刀子悬在每个人心头。

王县丞站在一旁,看着陈将军颓然的样子,心头也是一片沉重,只能宽慰道:

“将军辛苦了。再难也得咬牙挺住!县令大人那边……总会有些转机的。只要粮能续上……”

杨老爹沉默地听着,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烟袋锅头。他浑浊的目光转向陈将军,声音嘶哑地问道:

“村里……可还好?”

陈将军这才想起什么,用没受伤的手在怀里摸索片刻,掏出一个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递给杨老爹:

“回来前,暗卫甲托我捎来的。他说,刚封城没几天,就有不开眼的泼皮盯上你家了,夜里翻墙摸进来好几波。亏得他带着那个叫王赖子、德柱的,还有周家父子,轮流守夜巡防,才没让那些杂碎得手。鞑子打到海屯关的消息一传开,王赖子和德柱就麻溜地把自家老娘、值钱家当还有那点存粮全搬进你家院子了。如今你家院里人手够,暂时还算安稳。”

杨老爹接过油布包,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他一层层拆开,里面是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粗糙黄纸,上面是暗卫甲那熟悉的、略显潦草却刚劲的字迹。杨老爹一目十行地看完,一直紧绷如石的肩背,终于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他抬起头,看向一直紧张地站在廊下、攥着衣角、大气不敢出的周婆子和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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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的……你家老头子和儿子……都好。守家……得力。”

“呜……”

周婆子猛地捂住嘴,压抑了许久的担忧和恐惧瞬间化作汹涌的泪水,顺着粗糙的脸颊滚滚而下,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凤儿也红了眼眶,紧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婆婆,哽咽着说不出话。这些天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一半。

陈将军抹了把脸,叹道:“老子回来前特意绕过去问了一嘴,他们死活不肯进城,说城里更乱,不如守着家里,好歹院墙结实,人手也足。”

他顿了顿,又有些懊恼地补充,“暗卫甲还托老子问一句,他放出去的信鸽,家里收到几只?怎么半点回音没有?急得他嘴上燎泡都起来了。”

一直沉默守在门边的暗卫乙闻言,浓眉紧锁,脸上也露出深深的困惑:

“将军,属下按大哥留下的法子,每隔一日便放飞一只信鸽……可……可如同石沉大海,一只回音也无!属下还以为是大哥那边……”

“信鸽?”

陈将军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无奈和嘲讽,抬手指了指阴沉沉的天空,

“鞑子狡猾得很!他们养了大批的鹰隼,专门盘旋在关隘和城池上空,专抓咱们的信鸽!那些扁毛畜生眼睛毒得很,咱们的信鸽,十只飞出去,能有一只侥幸钻过那片‘鬼网’落到该落的地方,都算老天爷开眼了!”

众人闻言,心头又是一沉。唯一的通讯手段也被掐断,如同彻底成了瞎子和聋子。

正说话间,灶房里飘出一股勾魂摄魄的香气。颜氏端着一个粗瓷大碗,小心翼翼地从前院灶房走了过来。碗里是热气腾腾、汤水清亮的素面,几片碧绿的菜叶子浮在上面,最显眼的是面汤中央,卧着一个圆润饱满、蛋白凝滑的荷包蛋!金黄的蛋黄半凝,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陈将军……凑合着垫垫吧。”

颜氏把碗递过去,眼神却死死黏在那个荷包蛋上,嘴角微微抽搐着,仿佛递出去的不是鸡蛋,而是她心尖上剜下来的一块肉!家里的鸡早就杀光了,仅剩的几个鸡蛋,那可都是她留给舒玉、舒婷这些小娃娃补身子的金贵物!吃一个就少一个啊!她递碗的手都在抖,那心疼劲儿,简直比割她十斤肉还难受。

陈将军看着那碗清汤寡水却卧着个金贵鸡蛋的面条,再抬头看看颜氏那副心疼得快要背过气去的样子,喉咙猛地滚动了一下。他出生富贵,什么场面没见过?此刻却被这碗朴素到极致、却又饱含着一个农家老妇所有心意的面条,戳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饿了一整日的陈将军哪还顾得上客气,道了声谢,接过碗,也顾不上烫,稀里呼噜就扒拉起来。那饿狠了的吃相,活像三天没沾米星子。面条裹着青菜迅速消失,最后,他端起碗,把面汤连同那个珍贵的荷盒蛋一口吞下,连碗底都划拉得干干净净,这才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陈将军站起身抹了抹嘴,对暗卫乙沉声道:“行了,守好门户!这城里,也不比外头太平多少!”他又转向杨老爹和王县丞,语气凝重,“杨叔父,王大人,借一步说话,眼下的局面,得好好议一议。”说着,便率先朝正房走去。

杨老爹和王县丞对视一眼,也面色沉重地跟了进去。沉重的木门在三人身后“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间的视线和声音。

舒玉和王霜立刻像两只小耗子似的蹿到正房窗根下,踮着脚尖,竖起耳朵拼命想捕捉里面的只言片语。王霜太过急切,一脚踩在舒玉脚趾上,疼得舒玉“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又赶紧捂住嘴。

“嘘!小声点!”王霜压低声音警告,自己却把耳朵贴得更紧了。

“粮……粮道……”

“史家沟……怕是……”

“太原府……援兵……”

门板太厚,里面刻意压低的声音只断断续续漏出几个模糊不清的词,像水底的泡泡,刚冒个头就碎了,根本拼凑不出完整的讯息。越是听不清,两个丫头的心就越是像被猫爪子挠着,七上八下,悬在半空没个着落。外面的天阴沉得厉害,风卷着尘土打着旋儿掠过空荡荡的院子,带来远处伤兵营隐隐的哀嚎。这紧闭的门扉背后,议的可是这满城人的生死!她们却被一道门板,生生隔在了这惊涛骇浪的核心之外,只能徒劳地捕捉着那零星的、令人心惊肉跳的碎片。

里面隐约传来陈将军低沉的声音:“……史家沟……顶不住了……鞑子增兵……右翼包抄……最多……撑到明晚……”

然后是王县丞焦虑的回应:“……县令那边……尚无消息……几家大户……还在扯皮……粮食……”

接着是杨老爹嘶哑的询问:“……退路……可有……安排?”

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石块砸在窗根下两个小姑娘的心上。她们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耳朵变成钻头钻进那门板里去。偏偏此时,赵妈妈板着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们身后,一手一个,拎小鸡崽似的把两人提溜开:

“小姐们!回房!这不是你们该听的事!”

舒玉和王霜被赵妈妈不容置疑地拎着后衣领,一步三回头地被拖离了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生死命运的门。那扇门后,是大人们焦头烂额、决定生死的筹谋;门这边,是她们悬在半空、被恐惧和未知攥紧的心。小院里只剩下颜氏对着空碗心疼鸡蛋的叹息,和周家婆媳压抑的抽泣声,在愈发浓重的暮色中,显得无比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