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和旅馆的暗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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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的露水冰冷,浸湿了烟袋斜街每一块被百年脚步磨光的青石板。陈峰踏着惨白的月光,军靴踏过湿漉漉的石面,发出沉闷的回响。袖口里,那把磨了半宿的军用匕首微微作响,刃口在月光下泛着足以切开三毫米钢板的、令人心悸的冷冽银光。老烟枪那破败的小屋在身后渐渐缩成一个模糊的黑影,窗纸上那唯一的破洞透出的微弱火光,像一只昏昏欲睡却又充满忧虑的眼睛。临行前,老头硬塞进他怀里的油纸包,散发着凉透玉米饼和劣质烟丝混合的独特气味:“南市场的‘大和旅馆’…去年翻修过,小鬼子安的德国弹簧门,推门时悠着点,那玩意儿‘咔嗒’一声,能传出半条街!”
玉米饼的粗糙质感紧贴着胸口。陈峰的军靴碾过墙角的碎玻璃碴,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三天前,他就是在这里,踩着这些玻璃碎渣,从七个日本浪人手里救下林晚秋。刀疤脸那双钉着铁掌的军靴踏出的火星,仿佛还残留在冰冷的石板上。
街角的馄饨摊在深夜里顽强地亮着煤油灯。老李头用那把边缘卷曲的铜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锅沿:“小哥,来碗热汤暖暖身子?”炉火映照着他缺了门牙的笑容——那是去年日军宪兵以搜查“反日分子”为名,用钉了铁掌的军靴留下的印记。
陈峰未发一言,脚步却不着痕迹地向馄饨摊偏了半步。眼角余光精准地捕捉到——巷口阴影里,两个穿黑色短打的身影正鬼祟地探头张望。月光下,他们袖口处那歪歪扭扭的樱花刺青,泛着青黑的死气,与昨日奉天车站的浪人眼线如出一辙。
“多加辣。”陈峰在吱呀作响的松木桌前坐下,军靴“不经意”地踢了踢那条松动的桌腿——这是老烟枪交代的接头暗号:桌腿不稳的摊子,能窥见旅馆后巷的动静。
老李头往沸腾的汤锅里撒下一大把辣椒面,升腾的辛辣白雾瞬间模糊了陈峰的脸。“昨晚…有辆黑轿车进了大和旅馆,”老头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锅里的沸腾声淹没,“车牌‘关特17’——佐藤英机的座驾!”
陈峰舀起一勺滚烫的馄饨汤,热气瞬间模糊了他镜片后的视线。现代特种兵的超强夜视能力,让他能轻易分辨百米外的绳结纹路,但此刻,他的目光穿透薄雾,死死锁定了大和旅馆三楼那扇亮灯的窗户——窗帘未合拢的缝隙里,半截绣着金线樱花的和服袖子若隐若现。
佐藤英机! 情报库里的资料瞬间激活:这个毕业于东京大学汉学系的关东军情报课长,酷爱穿着定制和服进行密谋,信奉“以中国之礼仪,破中国之人心”。
馄饨汤的辛辣热气中,陡然混入一丝极其微弱却熟悉的香气——法国“夜巴黎”香水!陈峰的手指在粗瓷碗沿骤然停顿。这味道,昨天就缠绕在林晚秋的白洋布裙摆上!
他缓缓侧过头。巷口那棵老槐树的阴影下,一个穿着素色蓝布旗袍的身影静静伫立,手里拎着一个藤编箱子,旗袍开衩处,一截沾着新鲜草屑的白皙小腿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
是林晚秋。
林晚秋的藤编箱子里,整齐叠放着三件浆洗得雪白的“盛京医院”医生大褂,领口的铜徽章闪着微光——这是她托同学冒险借来的掩护。而箱子的夹层深处,藏着父亲林世昌那枚能打开旅馆后仓小门的黄铜钥匙。此刻,她感觉旗袍盘扣下紧贴肋骨的位置,那张从父亲账房偷来的、标注了最新日军巡逻路线的薄纸,像块烙铁般滚烫。
“你怎么来了?”陈峰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玉米饼的焦香,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林晚秋惊得险些脱手藤箱!猛地转身,只见陈峰嘴里叼着半块饼,军靴上还沾着老烟枪门前特有的煤渣印记。“我…我来送药。”她下意识地将藤箱往身后藏了藏,盘扣硌着肋骨生疼。
陈峰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她沾着草屑的脚踝:“翻墙进来的?”那草屑的分布和颜色,正是旅馆后巷那道带刺铁丝网的独特印记。
林晚秋脸颊瞬间滚烫。昨夜将字条塞给陈峰后,她鬼使神差地翻开了教会学校的解剖学课本,对着那张日军布防图研究到深夜——图上标注的核心军火库位置,竟与盛京医院复杂的地下排水系统完美重叠!脑海中再次闪过陈峰在巷中瞬间放倒浪人的矫健身手,一个大胆而模糊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或许,这个神秘的男人,真能改变些什么?
“佐藤英机在三楼开会,”她压低声音,手指紧张地绞着旗袍下摆,“我偷听到父亲的账房先生跟人嘀咕,他们在谈‘满蒙铁路权益’,其实是……”
“是在敲定柳条湖爆破的具体方案。”陈峰平静地接过话头,指尖在油腻的木桌上快速勾勒出简易地图,“参会的有独立守备队的军官,还有伪满筹备处的汉奸。”
林晚秋的瞳孔骤然放大!她偷听到的只言片语里,“爆破”、“铁路”这些字眼像毒蛇般缠绕着她,却被父亲斥为“女儿家不懂政治”。此刻陈峰精准无误的描述,让她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这个人,仿佛真的站在时间的上游,俯瞰着即将倾泻而下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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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谁?”她声音发颤,几乎控制不住,“你说的那个‘九一八’…真的会发生吗?”
陈峰嘴唇微动,刚要回答——
“哐当!”老李头的铜勺猛地砸落在地!老头佝偻着腰去捡,布满老茧的脚却“无意”地在陈峰的军靴上急促地划了两下!
老烟枪的暗号:有日本人靠近!
陈峰反应快如闪电,一把拽住林晚秋纤细的手腕,将她猛地拖进馄饨摊油腻的布帘之后!粗糙的帆布摩擦着她的脸颊,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陈峰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精准得如同军用秒表。
三双沉重的军靴踏着青石板的声音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带着金属鞋跟特有的“咔嗒”声,敲打在死寂的街道上。领头的穿着棕黄色马靴——正是佐藤英机的副官,昨天在粮栈门口见过!
“队长有令,南市场所有支那人,严加盘查!”副官的中文带着浓重刺耳的大阪腔,军靴“咚”地一声踹在陈峰刚才坐过的木桌腿上,“特别是穿旗袍的女人!可能是共产党的探子!”
林晚秋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紊乱!陈峰的手掌无声而有力地按在她后颈的动脉窦上——现代格斗术的“镇静按压法”,冰冷的触感和恰到好处的压力瞬间传递过去。一股混合着机油和硝烟的特殊气息钻入她的鼻腔,竟有些像教会实验室里令人心悸的硝化甘油味道。
布帘外,传来粗暴的翻箱倒柜声,紧接着是老李头凄厉的惨叫:“太君饶命啊!我就是个卖馄饨糊口的……”
陈峰的手缓缓移向腰间的匕首。林晚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冰凉如铁——透过布帘的缝隙,她清晰地看到,那副官黑洞洞的枪口,正死死顶在老李头花白的太阳穴上,枪管上精致的樱花刻纹在月光下泛着死神般的冷光!
大和旅馆那扇厚重的德国弹簧门,果然在陈峰缓慢的推动下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门轴摩擦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他军靴底特制消音垫的细微声响。
猩红色的地毯如同吸音海绵,瞬间吞噬了所有脚步声。身着艳丽和服的侍女深深鞠躬,后颈处,一朵米粒大小、却异常清晰的樱花刺青在衣领边缘若隐若现——与浪人袖口上的图案同源!陈峰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前台的登记簿,一行未干的墨迹清晰写着:“佐藤英机,三楼307”。
“先生是住店还是访客?”侍女的声音甜腻,发髻上的珍珠步摇微微晃动。
陈峰从容掏出老烟枪给的黄铜烟嘴,在指间灵巧地转了个圈:“找三井物产的渡边先生。”这是他预设的身份,一个虚构的、常与“中国人”做秘密交易的日本商人。
侍女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微微欠身:“请稍候,我为您转接。”她转身去拨电话。
陈峰借机快速扫视大堂布局。左侧消防通道门把手上缠着的一小截褪色红绳,正是林晚秋提过的地下党“安全出口”标记。右侧那部德国造电梯的金属门面,映照出他穿着老李头借来的宽大长衫的身影,显得有些臃肿笨拙。
“叮——”
电梯清脆的提示音骤然响起,金属门缓缓滑开。
一个身着考究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金丝眼镜,拎着一个样式朴素的黑色公文包,鞋帮边缘沾着新鲜的、带着红砂岩颗粒的泥土。陈峰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公文包上那个不起眼的黄铜锁扣,清晰地刻着“满铁”字样!这是关东军情报科高级军官才配发的专用装备!
男人走出电梯的瞬间,目光精准地落在陈峰身上,停顿了半秒。一丝若有若无、却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浅笑在他嘴角勾起。这笑容让陈峰瞬间回忆起在现代反恐演习中被俘的极端组织头目——那是洞悉一切、胜券在握的傲慢。
“是佐藤英机。”林晚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到了陈峰侧后方,手里捧着一个半旧的医药箱,“我在父亲的宴会上见过他。”
陈峰没有回头,手指在黄铜烟嘴上无意识地轻敲着:“他手里的公文包…里面是什么?”
“应该……”林晚秋的声音卡住了,医药箱冰凉的金属扣深深硌着她的掌心,“是关于‘中村事件’的调查报告。父亲说…日本人要用这个做借口,向南满铁路增兵!”(注:中村事件是1931年6月日军间谍中村震太郎等人在兴安岭被东北军逮捕并处决的事件,是九一八事变的重要导火索之一*)
电梯门缓缓合拢,光洁的门面上映出佐藤英机走向楼梯的从容背影。他的右手始终稳稳地按在公文包上,无名指上那枚银戒指戒面上,一个凌厉的“武”字在灯光下清晰可见——日本陆军大学的毕业戒指,象征着所谓的“武士道精神”。
陈峰不再犹豫,转身径直走向消防通道。林晚秋紧随其后。指尖触碰到那根冰凉的红绳,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你要干什么?”林晚秋的声音压得极低。
“拿回那个公文包,”陈峰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浓重的铁锈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有柳条湖的精确坐标和行动计划!”
楼梯间堆满了废弃的桌椅和蒙尘的行李箱,霉味刺鼻。陈峰的军靴踏在水泥台阶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咚…咚…”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他默数着台阶——现代建筑学的知识告诉他,一楼到三楼,应是四十二级台阶。
踏上第三十六级时,上方骤然传来脚步声!
陈峰猛地发力,将林晚秋拽进一堆散发着皮革腐败气味的旧行李箱后面!林晚秋被呛得几乎咳出声,陈峰的大手瞬间捂住了她的口鼻,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楼梯上方。
两个穿着同样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下来,耳朵里都塞着不起眼的黑色微型耳塞——陈峰一眼认出,那是监听设备,他在“龙刃”时用过同款,能捕捉五十米外的低声交谈!
“队长命令,会议提前到凌晨三点。”其中一人声音低沉,皮鞋踢到一个滚落的空酒瓶,“让我们去后院加强警戒,杜绝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另一人轻蔑地哼了一声:“支那人能有什么威胁?一群只会哭泣的懦夫罢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陈峰松开手,林晚秋大口喘息,脸颊被行李箱锋利的金属锁扣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他们说的‘队长’,就是佐藤……”
陈峰没有回应,目光锐利地在杂物堆中搜寻。他迅速抽出一根生锈的长铁钉,精准地插入消防通道铁门的锁孔,手腕用力一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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