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档案局的脱鞋渊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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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要去相询一些县委办历届领导的年记,张建军主任安排季秋水去县档案局查询一些历史珍贵档案。
周一,季秋水拿着县委办的介绍信赶到县档案局,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来到了第三档案库房门前。
季秋水的指尖刚触到第三档案库房的铜制门把手,就被身后传来的一声轻咳叫住。
“姑娘且慢。”
她回头时,正看见老档案员周明远捧着个蓝布方盒从走廊那头走来,老花镜滑在鼻尖上,露出双透着岁月沉淀的眼睛。“进这库房,得先把鞋脱了。”
季秋水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又扫了眼库房门口铺着的暗红色防滑垫——这垫子边缘都磨出毛边了,却洗得干干净净。“周老师,现在都有恒温恒湿系统了,怎么还需要脱鞋?”
周明远把方盒放在门口的木柜上,指尖轻轻摩挲着柜面的木纹,像是在触碰一段遥远的时光。“你这问题,三十年前也有人问过。那时候我刚到档案局,跟你一样,看着这脱鞋的规矩觉得新鲜。直到老馆长给我讲了这规矩的来历,我才明白,这脱鞋不是形式,是咱们档案人的初心。”
他蹲下身,打开木柜下层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双浅蓝色的布拖鞋,鞋面上绣着小小的“档”字。“来,先换上这个。咱们边换边说。”
季秋水弯腰换鞋时,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樟木味——这味道她太熟悉了,去年整理单位历史档案时,那些封存在樟木箱里的旧文件,就是这个味道。“周老师,这樟木味是……”
“是老库房传下来的习惯。”周明远笑着说,“早年没条件,前辈们就用樟木箱子装档案,既能防蛀,又能吸湿。现在库房里装了除湿机,但这樟木味,咱们还保留着。就像这脱鞋的规矩,看似没必要,实则藏着大学问。”
两人走进库房,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同于外面的燥热,库房里的温度始终保持在20℃左右,湿度控制在50%上下。季秋水抬头看向天花板,通风口正缓缓送出气流,墙角的温湿度计指针纹丝不动。
“你别看着现在条件好,”周明远指着库房角落的一个铁架子,“三十年前,这库房还是个漏风的老房子。每到下雨天,我们就得拿塑料布把档案柜盖起来,生怕雨水渗进去。那时候没有除湿机,前辈们就用生石灰吸湿,一麻袋一麻袋地往库房里搬。”
他走到一个玻璃展柜前,里面陈列着几卷泛黄的档案。“你看这卷1952年的土地改革档案,纸都脆得像薯片,稍微一用力就会碎。早年库房里灰尘大,每次查阅档案,都得先把档案盒擦干净,再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后来有个老档案员说,人穿鞋走路会带起灰尘,还会把外面的湿气带进来,不如脱鞋进入,既能减少灰尘,又能保护档案。”
季秋水凑近展柜,看着档案上工整的字迹,心里泛起一阵敬意。“原来这规矩是这么来的。那现在有了防尘设施,为什么还保留着?”
“因为这规矩已经成了咱们档案局的魂。”周明远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档案管理的核心是什么吗?是‘保真、保全、保用’。这六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保真,就是要保证档案的真实性,不能有丝毫篡改;保全,就是要保证档案的完整性,不能有任何损坏;保用,就是要让档案发挥作用,为社会服务。”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放大镜,递给季秋水。“你看这档案上的印章,虽然已经褪色,但依然清晰可辨。这就是保真的体现。如果当年没有脱鞋的规矩,灰尘可能会侵蚀印章,导致印章模糊,那这份档案的真实性就会受到质疑。”
季秋水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果然看到印章上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见。“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脱鞋规矩,竟然关系到档案的真实性。”
“这还不算完。”周明远又指向另一个展柜,“你看这卷1978年的高考档案,里面记录了恢复高考后第一批考生的信息。当年整理这份档案时,前辈们为了防止档案受潮,每天都要脱鞋进入库房,用干布擦拭档案柜。现在虽然有了恒温恒湿系统,但我们依然坚持脱鞋,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档案管理容不得半点马虎。”
周明远的指尖在恒温恒湿系统的控制面板上轻轻点了点,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稳定在 20℃与 50% RH 的刻度上,他这才转过身,眼神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郑重:“现在网上常说‘细节决定成败’,这话放在别处或许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在档案管理这行,就是铁律。你觉得脱鞋是小事?可你知道,咱们库房里那些民国时期的纸质档案,纤维强度已经降到了普通纸张的三分之一,就像老人脆弱的骨骼,一点点灰尘附着在纸面上,时间久了都会成为侵蚀纤维的‘砂纸’。”
他从档案柜顶层取下一个透明标本盒,里面装着几片不同年代的纸张切片,在灯光下能清晰看到纤维的受损程度。“你看这片 1948 年的公文纸切片,边缘的纤维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断裂,这就是长期暴露在灰尘环境下的结果。早年没有防尘设备,前辈们发现,人穿着鞋在水泥地上走,每走一步都会带起至少几十颗微米级的灰尘颗粒,这些颗粒肉眼看不见,却能顺着通风缝隙钻进档案盒。后来定下脱鞋的规矩,不是矫情,是用最朴素的办法,给档案筑起第一道‘防尘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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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秋水的目光落在标本盒上,突然想起自己去年整理单位基建档案时,为了赶进度,没戴手套就直接翻阅 1990 年代的工程图纸,当时图纸上留下的指纹,现在想来竟像一道刺眼的印记。
“周老师,我之前总觉得戴手套、擦档案盒这些步骤太繁琐,有时候图省事就省略了。现在看到这些纸张切片,才明白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其实是在透支档案的‘生命’。”
周明远把标本盒放回原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泛黄的工作笔记,封面上写着 “1987-2003 档案修复日志”。“谁刚入行没犯过迷糊?我年轻时还差点把墨水洒在 1950 年的土改档案上呢。重要的是要把教训刻在心里。就说去年那份 1949 年的地下党档案吧,刚发现时,档案袋里都长了霉斑,有三页纸的字迹几乎成了淡灰色,用普通放大镜都看不清。我们把档案送到省档案馆的修复中心,光是前期的检测就花了半个月 —— 先用 pH 试纸测纸张酸碱度,发现已经偏酸性(pH 值 6.2),又用纤维分析仪看纤维受损情况,最后确定用‘干洗剂除霉 + 纳米级纸张加固剂修复’的方案。”
他翻开日志,里面贴着修复过程的照片:工作人员戴着双层手套,左手托着档案,右手拿着细如发丝的竹镊子,一点点剥离霉斑;还有用显微镜头拍摄的字迹复原过程,原本模糊的 “组织联络点” 五个字,在加固剂的作用下,逐渐显露出深蓝色的笔迹。
“你知道修复时最关键的是什么吗?是控制环境湿度。当时修复室的湿度必须稳定在 55%,差一个百分点都不行 —— 湿度过高,纸张容易变形;湿度过低,又会加速纸张脆化。我们三个老档案员轮班盯着温湿度计,整整三个月,每天只敢睡四个小时,就怕出一点差错。”
季秋水凑近日志,看着照片里那些细微的操作,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原来修复一份档案要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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