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渝复县干部调整风波(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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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姓原县委书记被宣布接受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的第十一天,渝复县行政中心三楼常委会议室的空调坏了。那台陪伴了不知多少场重要会议的老式柜机,像是骤然耗尽了生命力,散热扇无力地转动着,吹出的风裹挟着机器内部焦糊的气味,混着窗外18℃的天,在密闭的空间里翻涌成令人窒息的漩涡。

维修工老周拎着沉甸甸的工具箱,沿着陡峭的楼梯爬了三趟。他布满老茧的手熟练地拆卸面板,眉头却越皱越紧。最终,他摇摇头,用袖口擦了擦额角豆大的汗珠:“压缩机烧了,得换新的。这型号早停产了,得从省城调货,最快三天。”没人追问为什么三天——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栋楼里有些设备的“故障”,修起来总是“不急”。就像某些该查的问题,查着查着就“搁置”了;某些该动的人,动着动着就“暂缓”了。

窗外的鸟鸣被远方的空气揉碎了,黏腻腻地扑进会议室。玻璃幕墙外的阳光白得刺眼,将每个人的面容都照得通透,却又像蒙着一层雾气的镜子,映不出真实的底色。会议室里冷凝的肃穆与外界的燥热剧烈对冲,空气仿佛被拉出一根细弦,绷得发颤,随时会断。

县委书记周国栋坐在主位,深灰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一粒扣子,露出泛着麦色的脖颈。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顺着刚毅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摊开的组织部送来的干部调整初步名单上,晕开一小片浅蓝。他翻了几页,却一个字没看进去。李姓前任留下的烂摊子,像一块陈年污渍,浸透了整个渝复官场的肌理。

人事盘根错节,利益犬牙交错,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地震。他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第一页写下一行字:“用一次彻底的人事调整,终结旧时代,也只能用一次。”字迹刚劲,笔锋带压,仿佛要刻进纸背。墨迹未干,窗外一阵穿堂风掠过,掀起纸页一角,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像一群等待检阅的士兵。

另一边,县长李建国也正谋划着自己的队伍。他是邻县成长起来的干部,曾任财政局长、县府办主任,常务副县长,深谙“财力即权力”的官场铁律。李姓书记被带走那天,他把自己反锁在三楼办公室整整六小时,桌上堆满了全县正科级以上干部的履历卡,翻得边角卷起,像被翻旧的扑克牌。他不是在回忆,是在“算账”。谁是谁的人,谁跟谁有利益往来,谁在项目审批中拿过回扣,谁曾在酒桌上吹嘘“李书记点头的事,没人敢拦”……这些碎片,他都记在心里。他不需要纪检报告,他本身就是一部活档案。

当晚十一点,他拨通了县委组织部长陈阳的电话,声音平静得像深夜的湖面:“明天开始,把近三年所有干部提拔、调动的会议记录,调出来过一遍。尤其是城建、交通、教育这几块。”陈阳沉默两秒:“李县长,这……是不是太早了?”“不早。”李建国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风暴已经来了,我们得在风眼里站稳。”

次日清晨七点,县委组织部三楼办公室,灯光彻夜未熄。干部科科长林小芸双眼布满血丝,刚把最后一份材料装订成册。她将厚厚的“蓝皮本”双手递给陈阳。

封面上印着黑体字:《渝复县干部调整建议方案(送审稿)》。

翻开目录,内容清晰如刀刻:

一、乡镇党政正职调整(14人);

二、县直部门正职调整(12人);

三、县属二级事业单位正职调整(6人);

四、拟提拔副科(27人);

五、拟进一步使用或转任重要岗位(9人)。

附件是整整68份干部任免审批表,每一份都附有近三年考核结果、民主测评得分、家庭主要成员信息,甚至还有匿名举报线索的摘要。

林小芸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正科级干部的履历密集排布,像一排排等待检阅的士兵,整齐,沉默,命运悬于一线。

“明早七点前,把调整方案誊清,一式三份。”陈阳合上蓝皮本,声音低沉,“原件锁进保险柜,钥匙我亲自保管。”

林小芸点点头,又低声问:“陈部,名单里……有没有‘特殊照顾’的?”

陈阳抬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记住,组织原则,是这里定的,不是谁家客厅定的。”

就在组织部灯火通明的同时,一场无声的“公关战”已在县城各角落悄然展开。

县发改主任副王志远,是李姓原书记的远房表亲,虽未直接涉案,但风声紧后,他明显感到压力。他知道自己在“调整名单”上,大概率是“调整对象”之一。

他开始行动。每天清晨五点半,他准时出现在滨江公园跑步。穿的是阿迪达斯最新款运动服,戴的是华为智能手表,步频精准控制在每分钟170步——不多不少。因为他知道,县委书记周国栋有晨跑习惯,常在六点十分左右出现。

第三天,他终于“偶遇”了周国栋。“哎哟,周书记!这么巧!”王志远喘着气停下,擦汗时“不经意”露出手表屏幕上的“周书记同款路线”标记。

周国栋淡淡一笑:“你也跑?”“锻炼身体嘛,顺便想想工作。”

王志远顺势搭话,“最近县里重点项目推进,我正琢磨怎么优化流程……书记您看,是不是该成立个专班?”周国栋点点头,没接话,继续向前跑。

王志远没灰心。当晚,他让妻子提着一个印有“养生堂”字样的礼盒,送到周书记家楼下物业:“我老公是发改局王志远,一点心意,给书记补补身子。”礼盒里是六罐冬虫夏草,市价三万八。物业人员照例登记,但第二天,那盒东西出现在县委大院的纪委办公室。

另一头,县教育局副局长赵文彬走得更“深”。他儿子在省城读大三,成绩平平,却突然收到某985高校“交换生”项目录取通知。没人知道,赵文彬托了关系,花了十二万,让儿子进了“领导推荐通道”。他要报恩。

一个雨夜,他驱车四十公里,把一个黑色拉杆箱放在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梅映雪乡下老家的门廊下。箱子里是五十万现金,用报纸包着,像一摞旧书。

三天后,梅映雪打来电话,声音冷得像冰:“赵局长,你这是想害我,还是想害你自己?箱子我已交纪委,你最好管住手。”赵文彬当场瘫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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