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积劳成疾霎时昏，殷勤纷至心意显（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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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陇西》的拍摄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为了捕捉西北荒漠最具史诗感的自然光线，剧组连日来过着昼夜颠倒的生活，常常在晨光熹微前启程，直至月色笼罩戈壁才收工。高强度、高精度的表演本就极度耗费心神，加之西北地区昼夜温差悬殊，简陋的饮食条件无法与影视基地相比，即便是最坚韧的躯体，也难免感到透支。

沈清梧的状况尤为令人担忧。她对自己要求严苛到近乎执拗，每一场戏都追求极致完美，常常在下戏后仍与导演、历史顾问反复推敲细节，或是独自沉浸在角色中，揣摩下一镜头的情绪层次。连日的疲累不断累积，加之这具身体或许本就有些气血不足，她虽表面维持着一贯的沉静，但眼底难以掩饰的淡青阴影和偶尔袭来的短暂晕眩，只有最贴近她的晓芸和苏墨才能察觉。

“清梧，今天这场戏拍完必须立刻休息，你的脸色白得吓人。”苏墨看着正在由化妆师补妆、准备拍摄一场雨中跪谏戏的沈清梧，眉头紧锁，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担忧。这场戏需要她身着单薄朝服，在人工营造的滂沱大雨中长跪不起，慷慨陈词，无论情绪张力还是体力消耗都极大。

“无碍，我撑得住。”沈清梧闭着眼让化妆师处理妆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她深知这场戏的情绪连贯性至关重要，不愿因自己的身体状况拖累整个剧组的进度。

晓芸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赶紧又冲兑了一杯滚烫浓稠的红糖姜茶塞到她手里：“沈老师，您快再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拍摄正式开始。人工降雨系统轰然开启，冰冷的水柱倾泻而下，瞬间打湿了所有人的衣衫，寒意刺骨。沈清梧跪在冰冷泥泞的“雨水”中，一遍又一遍地陈述着那段精心设计的台词，她的声音穿透雨幕，依旧清晰、坚定，带着一种令人心弦震颤的恳切与孤绝。导演追求极致效果，反复拍摄了多条，从不同角度捕捉最完美的情绪。

终于，在导演喊出“过！完美！”的那一刻，沈清梧强提着的那口气骤然松懈。她依着剧情礼仪想要缓缓起身，却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耳畔所有的声音瞬间呼啸着远去，天地开始剧烈旋转，身子一软，便毫无预兆地向前栽去！

“清梧！”

“沈老师！”

离她最近的对手戏演员和工作人员失声惊呼，手忙脚乱地想要上前搀扶。

然而，有三道身影的反应比所有人都更为迅速！

几乎是同一时间，原本在监视器旁全神贯注于每一个画面的秦谕，如同发现猎物的猎豹般猛地窜出，几步跨过积水的地面，第一个冲到了沈清梧身边，在她柔弱的身体即将接触冰冷地面的前一刻，手臂一揽，稳稳地将她接入自己怀中。他的动作迅捷却异常小心，脸上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惊慌与深切担忧。

几乎是前后脚，原本今天没有戏份、却特意来剧组探班（实则是来与张黎导演洽谈一个新电影项目）的顾延之，也猛地扔下了手中的咖啡，大步流星地赶了过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边跑边对着身后的助理厉声吼道：“快！叫随组医生立刻过来！” 他的担忧源自一种复杂的保护欲，以及作为重要投资方对核心资产的本能维护。

而另一位在剧中饰演倾慕冯太后的年轻臣子、戏外也对这位前辈兼心中偶像颇有好感的当红小生韩屿，也迅速挤开人群，满脸写着纯粹的焦急和关切围了上来，连声追问：“沈老师怎么了？没事吧？怎么会这样？”

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忙乱。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拿来干燥的毛巾、热水。随组医生提着药箱疾奔而来。

苏墨和晓芸也冲了过来，晓芸吓得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苏墨虽然同样心急如焚，但尚能保持最后的冷静，强自镇定地指挥着众人：“散开点！大家都散开点！别都围着！保持空气流通！让医生看看！”

秦谕半跪在冰冷潮湿的地上，依旧保持着环抱沈清梧的姿势，让她尽可能舒适地靠在自己怀里，避免她接触冰冷的湿地面。他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拭她脸上冰冷的雨水，当手指触及她异常苍白、冰凉得吓人的脸颊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揪痛不已。他猛地抬头，目光急切地锁住医生：“她怎么样？严不严重？”

医生快速而专业地检查了瞳孔对光反射、脉搏和呼吸，稍微松了口气：“初步判断是过度疲劳加上低血糖，可能还有点贫血，精神高度紧张后突然放松导致的暂时性晕厥。问题应该不大，但必须立刻保暖、保持平卧休息！快，抬到休息室去！”

秦谕闻言，毫不犹豫地就要将沈清梧打横抱起。

“我来吧。”顾延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语气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惯常的发号施令般的不容置疑。他伸出手，姿态自然仿佛理所应当，意图从秦谕手中接过沈清梧。他的担忧丝毫不逊色，更带着一种基于资本方和庇护者身份的、认为自己才应负起首要责任的态度。

韩屿也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急切地想贡献自己的力量：“对对，小心点，稳着点，我帮忙搭把手！”

秦谕的手臂却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将怀中的人护得更紧，没有立刻松开。他抬眼看向顾延之，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锋，彼此都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与焦急，但也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雄性之间的微妙较劲——关于谁更有资格在此刻守护她。

最后还是苏墨果断上前，打破了这微妙的僵局：“都别争了！医生说了要保暖！秦老师你衣服也湿透了！顾总，麻烦您帮忙开路，确保畅通！韩屿，你帮忙拿一下输液瓶和药箱！晓芸，快去把房车暖气开到最大！动作快！”

众人这才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秦谕不再犹豫，小心而稳健地将沈清梧抱起，用自己的体温尽量温暖着她，快步向她的房车休息室走去。顾延之立刻在一旁紧密护着，用手臂和身体挡开周围可能碰到的人群和设备。韩屿则赶紧协助医生拿起药箱和准备输液的物品，紧跟在后，脸上依旧写满了担心。

三位风格迥异、却同样极为出色的男性，此刻都不约而同地围绕在昏迷不醒的沈清梧身边，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深切担忧，那场景着实有些……令人侧目。周围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交换着心照不宣又感慨万千的眼神。

将沈清梧妥善安置在房车柔软的床上，盖好厚厚的羽绒被，医生给她输上补充糖分和能量的点滴后，她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了些，但依旧没有完全清醒，只是微微蹙着眉，似乎沉陷在某个不安的梦境里。

房车空间有限，三位男士加上苏墨、晓芸和医生，顿时显得有些拥挤不堪。

“医生，真的确定没事吗？不需要立刻送医院？”秦谕站在床边，眉头紧锁成川字，再次向医生确认，声音里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暂时看生命体征是平稳了，我们先密切观察一下。如果一会儿她能自然醒转，喝点温热的流食，好好休息一夜应该就没事了。但如果持续昏迷超过一小时，或者出现呕吐、心悸等其他症状，就必须立刻送医。”医生谨慎地再次说明情况。

顾延之则已经拿出了手机，走到房车相对安静的一角压低声音打电话：“对，立刻帮我联系协和最好的内科专家，把目前的情况详细说明，请他保持待命……如果需要，随时用我的飞机立刻接过来。”他处理危机的方式永远是最直接、最高效的，习惯于动用一切可调动的资源来确保绝对的安全和万无一失。

韩屿在一旁插不上手，显得有些局促和无力，只好不停地去试探热水袋的温度是否合适，或者下意识地调整一下点滴的速度，他的眼睛几乎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沈清梧苍白的面容，嘴里心疼地喃喃自语：“怎么就把自己累成这样了呢……太拼了……真是太拼了……”

苏墨看着这三位“各怀心思”却都在真情实感献殷勤的男士，内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更多的还是对沈清梧透支身体的心疼。她叹了口气，语气尽量委婉但态度明确地对三人道：“三位老师，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关心。清梧这就是累脱力了，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绝对安静的休息。这边有我和晓芸寸步不离地守着，还有医生专业照看，你们看……”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人多口杂，反而影响病人休息。

顾延之打完电话走回来，神色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商业精英式的冷静，但眼底那抹真实的关切并未褪去：“我已经联系了北京的专家待命，这是他的紧急联系方式。”他将一张名片递给苏墨，“有任何需要，无论多晚，随时打我电话。”他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昏睡的沈清梧，目光复杂地停留了片刻，然后对苏墨点了点头，率先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房车。他向来懂得分寸，深知此时留下并非最佳选择。

韩屿见顾延之走了，也意识到自己似乎不便久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苏姐，沈老师醒了麻烦您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一声！我……我这就去给她熬点清淡养胃的粥去！”说完，也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