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猴仙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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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下有个靠山屯，屯子不大，拢共百十来户人家，靠山吃山，世代以采药打猎为生。屯东头住着个老光棍，名叫赵老四，五十多岁，瘦高个，佝偻着腰，脸上皱纹跟老树皮似的。他是个“跑山人”，常独自进深山老林采挖些珍贵药材，虽孤僻了些，但为人还算本分。

这年刚入秋，赵老四惦记着山里的几株老山参该是时候了，便收拾了索拨棍、快当刀、背篓和干粮，一大早就钻进了屯子后头那绵延不绝的老林子里。

这一去就是三天。第四天傍晚，赵老四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可屯里人瞧见他时，都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往日里采着好货，赵老四眉眼间总会带点喜气，可这回他脸色灰败，眼神发直，背篓里空空如也，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像是魂儿丢在了山里。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含糊地嗯啊两声，径直就回了自家那间低矮的泥坯房，砰地关上了门。

自打那天起，赵老四就再没出过门。怪事却接二连三地来了。

先是屯里的鸡。靠山屯几乎家家户户都散养几只鸡，平日里撒出去自个儿找食，傍晚自个儿回窝。可没过两天，好几户人家发现，鸡窝里像是遭了瘟，隔三差五就少一只，地上连根鸡毛都没留下，悄无声息的。

接着是屯里的老娘们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夜里经过赵老四家附近，总能听见怪声。那声音不像人声，尖细又黏腻，像是在哼着什么不成调的小曲，又像是有人在屋里窃窃私语，可仔细去听，又什么都听不清了，只觉得心里头发毛。还有人说，半夜瞧见赵老四家窗户上，映出的影子不对劲，毛茸茸的，脑袋尖耸，弓着背，一跳一跳，绝不像赵老四那干巴瘦的老身子骨。

话传到屯长李满仓耳朵里，他起初不信，觉得是婆娘们嚼舌根。可后来屯子里丢鸡丢得越发厉害，甚至连看家护院的土狗，都有两只夜里莫名没了声响，第二天发现时只剩下一张干瘪的皮子，血肉骨头都没了踪影，这就邪性了。

李满仓心里直打鼓，想起老一辈人传下来的话，这老林子里除了看得见的豺狼虎豹，还有些看不见、摸不着，却更瘆人的“东西”。什么狐仙、黄仙、长虫（蛇）仙，还有就是…猴仙爷。据说那猴仙爷性子最是淫邪乖张，一旦缠上人，吸人精气，祸害牲畜，最难打发。

他越想越觉得赵老四怕是撞上邪祟了，便硬着头皮，叫上两个胆大的后生，挑了个晌午日头最旺的时候，去敲赵老四的门。

敲了老半天，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赵老四探出半张脸，眼皮耷拉着，脸色青灰，像是大病未愈。

“老四，好些日子没见你出门，大伙儿担心你，来看看。”李满仓说着，顺势就往屋里挤。

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骚臭味，像是野兽的臊气混着某种草药的味道。赵老四眼神躲闪，支吾着：“没…没事，就是累了，歇歇就好。”

李满仓眼尖，瞥见炕角堆着些吃剩的鸡骨头、毛发，看那啃噬的痕迹，绝不像人牙咬的。墙上似乎还有些新鲜的抓痕。他心里咯噔一下，更坚定了想法。他使了个眼色，两个后生也跟着进了屋，假意关心，东拉西扯。

正说着话，突然，那赵老四猛地打了个哆嗦，眼神瞬间就变了。原本浑浊无神的眼睛，一下子变得贼亮，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狡黠和邪性。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笑，身体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扭动着，声音尖细得刺耳：

“嘻嘻…来看俺？带好吃的没？没带？那你们…留下来陪俺玩玩？”

这哪还是赵老四？分明是另一个东西借着他的嘴在说话！

李满仓和两个后生吓得汗毛倒竖，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身后传来那“赵老四”愈发尖厉得意的怪笑声。

这下确定了，赵老四真是被“脏东西”附了身！而且看这情形，绝非善类，很可能是老人们口中极难缠的“猴仙爷”。

靠山屯顿时炸了锅，人心惶惶。有年轻气盛的后生提议，操起猎枪柴刀，冲进去把那害人的东西连同赵老四一块儿剁了。但老人们坚决反对，说那猴仙爷是通了灵性的“仙家”，手段诡异，硬来不但救不了赵老四，恐怕整个屯子都要遭殃。

李满仓愁得几夜没合眼。正无计可施时，屯里最年长的刘奶奶拄着拐棍来了。她年轻时遇到过类似的事，有点见识。

“满仓啊，这事儿，硬碰硬不行，得请高人。”刘奶奶压低声音，“记得后山黑瞎子沟那个姓马的萨满吗？听说他家的掌堂大教主是位狐仙，道行深，专能处理这些外来的邪祟野仙。”

马萨满！李满仓一拍大腿，怎么把他忘了！那是个真有本事的出马仙，平日里深居简出，但屯子里谁家有个邪病异事，去求他，多半能解决。只是请他出手，规矩大，代价也不小。

事不宜迟，李满仓立刻备上厚礼——两只肥母鸡、一坛子烧酒、还有赵老四之前攒下的几块银元，亲自上了后山黑瞎子沟。

马萨满住在山沟最里头的一间木刻楞房里。他五十来岁，瘦小精干，眼神锐利。听了李满仓的叙述，又捏起那几块银元看了看，闭上眼沉吟半晌，手指掐算了半天。

“是只成了点气候的石猴精，”马萨满睁开眼，语气笃定，“躲在老林子里偷吸日月精华，道行不够，正路走不通，就走了邪路，专找阳气弱的附身，吸食血肉精气助长修行。赵老四跑山时冲撞了它的巢穴，或是身上带了它喜欢的东西，就被它跟上了。”

李满仓连连点头，奉上礼物，苦苦哀求。

马萨净叹了口气：“唉，众生皆苦，修行不易。但它祸害生灵，强附人身，已是犯了天条。罢罢罢，俺就请老仙家走一趟，试试看吧。”

第二天黄昏，马萨满带着他的二神（助手）来到了靠山屯。他先让李满仓带人在赵老四家院子四周插上五色旗，又用朱砂画了奇怪的符号，设下了一个简单的法坛，上面摆好了香炉、酒盅、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