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惊雷坠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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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城破、王禀投汾的消息,像一场夹带着冰碴的暴风雪,终于无可阻挡地灌进了汴京温暖如春的宫殿。

彼时,我们的道君皇帝赵佶,正在延福殿内进行他每日雷打不动的"功课"。他身着杏黄道袍,焚香静坐,试图在吐纳间寻找到那渺茫的天地元气,隔绝外界一切烦扰。殿内香烟缭绕,暖意融融,与殿外那个正在崩塌的北方,恍如两个世界。

突然,殿门外传来一阵压抑却急促的争执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让开!军情十万火急,必须立刻面奏陛下!" 是知枢密院事郑居中嘶哑的声音。

"郑相公,陛下正在静修,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 内侍省都都知、被称为"隐相"的梁师成,声音一如既往的阴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拦。

"梁师成!太原丢了!金人就要过黄河了!你还在这里拦我?误了军国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郑居中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腔。

殿内的赵佶,眼皮猛地一跳,气息瞬间紊乱。他听到了"太原丢了",听到了"金人过黄河"。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用道经和艺术构筑起来的保护壳。

他强作镇定,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何事...在外喧哗?"

梁师成急忙躬身入内,脸上堆着惯有的谄媚笑容:"陛下,是郑相公,为些许边事,扰了陛下清修..."

"让他进来。"赵佶打断了他。

郑居中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的,他官袍歪斜,帽子上还沾着外面的雪花,脸色苍白如纸,手里紧紧攥着一封已经被揉皱的军报。

"陛下!陛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报高高举起,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太原...太原陷落了!守将王禀...殉国!金虏西路军已南下,东路军也已突破真定,两路叛军正直扑黄河!河北...河北眼看就要全境糜烂了啊,陛下!"

"嗡"的一声,赵佶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猛地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从蒲团上栽倒。梁师成和几个小黄门手忙脚乱地扶住他。

"你...你说什么?"赵佶的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太原...固守了近一年,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

"城中粮尽援绝,军民...军民析骸而爨,易子而食...实在...实在是守不住了啊陛下!"郑居中以头抢地,痛哭失声。

赵佶一把夺过那封沾着泪痕和不知是谁的血迹的军报,双手剧烈地颤抖着,几乎看不清上面的字。但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词语,还是蛮横地闯入了他的眼帘:"城破...巷战...王禀投汾...金兵长驱直下..."

完了。

这两个字,像千斤巨锤,狠狠砸在了赵佶的心口。

他赖以维系"太平天子"幻象的最后一道北方屏障,彻底崩塌了。他一直不愿意相信,或者说不敢去相信的灭顶之灾,真的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猛!

"噗——"一口鲜血,猛地从赵佶口中喷出,染红了他杏黄色的道袍前襟,也染红了手中那封绝望的军报。

"陛下!"

"快传御医!"

延福殿内顿时乱作一团。梁师成尖声叫着,小黄门们惊慌奔走。郑居中抬起头,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看着那位曾经风流潇洒、指点江山的皇帝,此刻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地瘫软在宦官怀里,他眼中只剩下了一片彻底的悲凉。

赵佶这一病,就是三天。说是病,不如说是惊惧交加下的身心崩溃。

他时而昏睡,时而在梦魇中惊醒,嘴里胡乱喊着:"金人来了!护驾!护驾!"时而又会抓住梁师成或蔡攸的手,泪流满面地追问:"太原真的没了吗?王禀真的死了吗?"

第三天,他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在短暂的清醒时刻,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召集将领部署防御,也不是询问粮草兵备,而是用颤抖的声音对守在一旁的蔡攸和梁师成说:

"诏...下诏...罪己!"

这是他作为帝王,在教科书上学到的最标准的危机应对程序——每当出现巨大的天灾或人祸,皇帝下达"罪己诏",检讨自己的过失,仿佛就能上感天心,下安民意,让一切重回正轨。这更像一种政治仪式,而非切实的补救措施。

以蔡攸为首的掌笔大臣们,立刻展现了他们高效务虚的惊人才能。不过半日,一篇辞藻华丽、引经据典的《宣和罪己诏》便草拟而成,迅速颁行天下。

诏书中,赵佶痛心疾首地"反省"了自己:"言路壅蔽,导谀日闻,恩幸持权,贪饕得志...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伍之力..."

他承认自己被花言巧语蒙蔽,宠信权奸,搜刮民脂民膏,使得军队疲惫不堪。听起来无比恳切,几乎将二十多年来的朝政弊端说了个遍。

然而,这篇罪己诏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具体的人事和责任。没有提是谁壅蔽言路,没有提是谁贪饕得志,更没有提花石纲、生辰纲这些民怨沸腾的具体暴政。它就像一瓢温水,试图去浇灭一场燎原大火。

诏书最后宣布:"咨尔多方,宜体朕意!"——好了,我已经知道错了,天下各方,你们要体谅我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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