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贬逐权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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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陵工地的喧嚣，日夜不休。数万民夫如同蝼蚁，在巨大的陵寝工地上劳作，开采石料，夯筑地基，运送木植。山陵使、宦官雷允恭穿着精致的常服，外罩一件麻衣，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巡视着。丁谓私下承诺的“公用钱”已部分到位，这让他底气更足，行事也愈发大胆。

“此处，便是司天监邢大人亲自选定的‘佳穴’？”雷允恭停在了一处新勘探的墓穴位置，此处比原定区域更靠近山麓，地势也更高。

随行的司天监官员邢中和连忙躬身，谄媚地笑道：“回都知，正是！下官连日观测，此地紫气环绕，山形如屏，案山似笏，乃真正的龙脉结穴之处！若先帝安寝于此，必能佑我大宋国运昌隆，子孙帝王万世之业！” 他刻意夸大了此地的风水优势，心中盘算着能从这浩大工程中分得多少好处。

雷允恭眯着眼，打量着这片需要更多开挖土方、耗费更多钱财人力的新址，非但没有担忧，反而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精光。工程越大，他能经手的好处就越多，在丁谓面前的分量也越重。

“嗯，邢大人有心了。”雷允恭满意地点点头，“既如此，便按新址动工。所需钱粮人力，咱家自会向丁相公和三司支应。尔等需尽心竭力，务必在钦定日期前完工，若有延误，休怪咱家不讲情面！”

“是！是！下官等定当竭尽全力！”一众工部官员唯唯诺诺。

消息很快传回了汴京。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被这“风水吉穴”所迷惑。一些负责具体工程的判司天监官员，以及熟知地理的工部小吏，心中惴惴不安。他们看出那新址土层之下，隐有巨石和潜流，强行开挖，不仅工程难度陡增，更有塌方和渗水的巨大风险。若皇陵建成后出现问题，那可是滔天大罪！有人试图向更高层级的官员反映，但这些声音，或被雷允恭的威势压下，或被丁谓一系的官员有意无意地忽略。

二

慈明殿内，刘娥正听着新任参知政事王曾的奏报。王曾，字孝先，性格刚直，不附权贵，是朝中少数几位敢于直言的官员之一。他此刻眉头紧锁，语气沉重：

“太后娘娘，永定陵工程近日开支陡增，远超预算。三司使李士衡已多次向中书抱怨，言国库本就不裕，先帝大丧及新帝登基已耗费颇巨，如今陵寝再如此靡费，恐难以为继。且……臣闻山陵使雷允恭，擅改陵址，任用私人，采办物料中，多有虚报价格、以次充好之嫌。民夫之中，已有怨言，恐生事端。”

刘娥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份关于江淮地区请求减免因水灾拖欠赋税的奏章。她没有立刻回应王曾，而是反问道：“王卿，依你之见，此事背后，仅是雷允恭一人之过吗？”

王曾沉吟片刻，坦然道：“臣不敢妄言。然雷允恭一内侍，若无外朝呼应，岂敢如此肆意妄为？且工程款项拨付、物料采买，皆需经中书、三司核验。丁相公……对此事似乎颇为支持。”

话点到为止，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刘娥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哀家知道了。此事关系重大，需有真凭实据。王卿可继续留意，若有确实消息，随时来报。”

王曾告退后，刘娥独自在殿内沉思。丁谓与雷允恭的勾结，她早已心知肚明。皇陵工程，是他们结盟的纽带，也是丁谓试探她底线、并借机扩张势力的重要一步。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够一举扳倒丁谓，又不会引起朝局剧烈动荡的机会。现在看来，雷允恭的肆意妄为，或许就是这个机会的突破口。

她唤来罗崇勋，低声吩咐了几句。罗崇勋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慈明殿。一张针对雷允恭，乃至其背后丁谓的无形之网，开始悄然收紧。

三

数日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整个朝廷。

永定陵新址在挖掘过程中，果然遇到了巨大的地下潜流和坚硬的岩层。不仅施工极其缓慢，更在一次夜间作业时发生了局部塌方，砸死砸伤民夫数十人！消息传开，工地一片哗然，民夫惊恐愤怒，几近哗变。

几乎同时，多名负责皇陵工程的判司天监官员和工部小吏，或许是出于自保，或许是得到了某种暗示，联名上书，揭发邢中和为迎合雷允恭，妄言风水，致使陵址选错，不仅劳民伤财，更恐惊扰先帝陵寝，有损国运！他们带来了详细的图纸和地质记录作为证据。

雪上加霜的是，罗崇勋也将查探到的，关于雷允恭在采办过程中贪墨公款、克扣民夫口粮的若干确凿证据，呈送到了刘娥面前。

时机成熟了。

刘娥立刻在慈明殿召集群臣，包括丁谓、冯拯、王曾等宰相，以及枢密使曹利用等人。她将民变的消息、官员的揭发、以及罗崇勋查到的证据，一一摆在了众人面前。

素帘之后，刘娥的声音冰冷如铁：“先帝陵寝，国之根本！雷允恭不过一介内侍，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擅移陵址，贪墨公款，致使工程受阻，民夫死伤，几近酿成大祸！此等罪行，罄竹难书！尔等身为宰执，竟毫无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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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了丁谓的心上。他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臣……臣失察！臣有罪！臣万万没想到雷允恭竟敢如此……”

“没想到？”刘娥厉声打断他，“丁谓！你身为首相，总领百官，山陵使更是由你举荐！如今出了这等滔天大祸，你一句‘没想到’就能推卸责任吗？哀家看你不是没想到，是故意纵容，甚至……是同流合污！”

“臣不敢！臣对陛下、对太后忠心可鉴啊！”丁谓伏地，声音发颤，他知道，刘娥这是要借题发挥，将他往死里整了。

王曾适时出列，朗声道：“太后娘娘明鉴！雷允恭之罪，确凿无疑，当处极刑，以正国法！然，丁谓举荐非人，监管不力，致使国器受损，民怨沸腾，亦难辞其咎！臣恳请太后，罢黜丁谓，彻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