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风雨欲来,周郎定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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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城内的戒严令已持续两日,街道上除了巡逻的甲士,几无行人。店铺关门,门窗紧闭,偶有孩童的啼哭声也迅速被大人捂住,整座城池如同陷入死寂的囚笼,唯有江风卷着"搜捕江东细作"的号令,在空旷的街巷间徒劳地穿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恐惧、猜疑和压抑的躁动,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全城。

甘宁站在太守府望楼的阴影里,身形挺拔如松,但紧握栏杆而微微发白的手指关节,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他俯瞰着这座被他以铁腕和谎言强行凝聚,却又在更深层面濒临瓦解的城市。蔡磐的血仿佛不仅仅浸透了馆驿的地砖,更渗进了西陵的每一块墙砖、每一寸土地,散发出令人不安的腥气,连带着那些被他强力压下的目光,都似乎带上了审视与不信任的刺。

苏飞按命令发出的那封"声泪俱下、同仇敌忾"的告哀与请罪书,已于昨日由三拨快马以最高优先级送往襄阳,力求万无一失。但甘宁心里比谁都清楚,无论文辞如何恳切,姿态如何卑微,那枚来历不明却恰到好处的"孙"字腰牌作为"铁证"如何醒目,都无法真正浇灭蔡瑁那即将喷发的丧亲之痛与滔天怒火。他现在就像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能做的只是尽量加固周围的壁垒,并祈祷那毁灭性的岩浆在喷发时,能先朝着江东的方向汹涌而去,为他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陈勐如同幽灵般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低沉的嗓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统领,襄阳方向尚无回音,驿道平静得反常。但我们安排在竟陵的隐秘眼线,刚刚冒死传回消息,林凡军师已知晓此地变故。"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军师秘令,仅有六字:‘稳住局势,争取时间,江东恐有异动。’"

"争取时间……"甘宁咀嚼着这四个看似简单却重若千钧的字,嘴角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苦涩。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内部的恐慌如同暗流,在肃杀的表面下涌动,尚未平复;外部的压力,来自襄阳和江东,已如两座泰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缓缓转身,目光锐利如鹰隼,刺破昏暗的光线,落在陈勐身上:"城防和水寨,苏飞整顿得如何?我要听详情。"

陈勐挺直身躯,条理清晰地回禀:"苏将军已日夜不休,亲自督阵,全力整备。城防加固目前已完成约七成,主要隘口和破损城墙均已修复,滚木礌石、火油金汁、箭矢弩炮等守城器械储备,按您的吩咐,已达常备三倍之数,足以支撑月余高强度守城。水寨将士因蔡磐之事,群情激愤,同仇敌忾之心甚浓,士气……姑且可用,皆摩拳擦掌,欲与江东决一死战。"他话语微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只是,军中底层兵卒中,仍有零星流言暗中传播,说蔡司马之死……恐怕并非江东所为那么简单。"

甘宁眼神骤然一寒,如同数九寒冬的冰棱:"源头查到了吗?是何人散布?"

"还在全力追查,对方很谨慎,多是口耳相传,难以溯源。但可以初步排除是张硕、黄诚的残余党羽所为。"陈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股流言的传播路径和方式,显得……很有章法,似乎背后是另一股我们尚未摸清的力量在推动。"

甘宁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窟。果然,这西陵城的水,远比他想象的要深、要浑。除了明面上的襄阳、江东,以及他自己代表的林凡势力,竟然还有第四方在暗中搅动风云?这枚"孙"字腰牌,是否就与此有关?他们目的何在?

长江对岸,江东水寨中军大帐。

牛油巨烛燃烧,将帐内照得亮如白昼。周瑜一身常服,从容坐于主位,面前案几上摊开着几份几乎同时送达的密报。他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震惊的表情,反而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淡然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份来自潜入西陵的资深细作"夜枭",用蝇头小楷详述了蔡磐暴毙的现场情况、全城戒严的紧张氛围以及"黄祖"如何迅速反应,将所有罪责滴水不漏地推给江东的整个过程;另一份来自前线的吕蒙,回报其舰队在夏口外围进行战术挑衅时,遭遇江夏水军异常强硬、甚至堪称悍勇的反击,对方一改往日保守姿态,主动派出轻捷快船进行反冲击,士气颇为高涨,颇有些背水一战的架势。

鲁肃与刚刚奉命从鄱阳水寨疾驰赶回的吕蒙分立两侧,帐内弥漫着大战前的肃杀之气。

"都督,西陵城内果然生变!蔡磐一死,无论其真相如何,蔡瑁与那'黄祖'之间已然结下血海深仇,再无丝毫转圜余地!"吕蒙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抱拳请战,"我军是否可趁此良机,挥师猛攻,一举拿下夏口?"

鲁肃却持重地摇了摇头,抚须沉吟道:"子明稍安勿躁。蔡磐之死,虽是我军难得之良机,但亦需谨慎行事。观那冒牌货之反应,不可谓不迅捷,手段不可谓不狠辣,立刻将矛头直指我方,抢占大义名分,反而暂时稳住了江夏军心士气,将其内部矛盾转化为一致对外的同仇敌忾。此时若强行猛攻坚固之夏口水寨,彼辈凭坚城、仗必死之心,我军纵然能胜,恐亦损失不小,实非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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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轻轻放下手中绢帛,动作优雅从容,他缓缓站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悬挂的巨幅江夏精细舆图前。修长的手指先精准地点在西陵城的位置,然后顺着长江水脉,稳稳地划过一道弧线,最终落在雄峙江边的夏口要塞之上。

"蔡磐之死,在我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恰到好处,又如此蹊跷。"他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评论一局与己无关的棋局,唯有眼中闪烁的智慧光芒透露着内心的盘算,"至于那枚'孙'字腰牌,更是堪称点睛之笔,将这场戏推向了高潮。"

吕蒙闻言,面露疑惑之色:"都督,那腰牌绝非我所派细作遗留,也非我军中制式。莫非是那冒牌货黔驴技穷,自己导演的一出蹩脚栽赃戏码?"

"非也。"周瑜果断摇头,眼中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此举看似拙劣,实则大巧若拙。太过刻意,反而不像那冒牌货当下处境会做出的选择。他此刻最需的是内部稳定,以求喘息,绝不会主动去招惹襄阳不死不休的血仇。这更像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希望我们与那冒牌货,乃至与整个荆州刘表势力,彻底撕破脸皮,不死不休。"

鲁肃恍然,眼中精光一闪:"都督之意是……幕后推手,乃是竟陵的林凡?"

"或是他,或是其他潜伏于暗处,想要看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的第三方。"周瑜不置可否,语气莫测高深。他的手指重重敲在舆图上夏口的位置,发出沉闷的声响,"但无论谁是那背后的渔翁,眼下局势已然明朗:西陵城内因蔡磐之死而人心惶惶,猜忌四起;蔡瑁复仇之师不日必将大举压境;那冒牌货看似强硬,实则外强中干,内部裂痕已然滋生且难以弥合!此乃天赐之良机,若不一举而定江夏,更待何时?"

他猛地转身,宽大衣袖带起一阵清风,目光灼灼如烈日,扫过吕蒙与鲁肃坚毅的面庞:"强攻要塞,徒耗我江东儿郎性命,纵能拿下,亦伤元气,非智者所为,更非上策。我们要的,是速战速决,是以最小的代价,最凌厉的攻势,拿下整个江夏,敲山震虎,让荆州诸郡胆寒!"

"请都督明示!末将万死不辞!"吕蒙抱拳躬身,眼中战意如烈火般升腾燃烧。

周瑜不再多言,快步走到中央那座巨大的江夏沙盘之前,语速加快,却依旧条理清晰,掷地有声:

"其一,子明听令!着你率本部水军主力,并调拨楼船二十艘,艨艟斗舰五十,走舸无数,多备火箭硝磺,大张旗鼓,旌旗蔽空,做出不惜一切代价猛攻夏口水寨之态势!昼夜不停,轮番佯攻,虚虚实实,务必牵制住江夏水军全部主力,令其精神高度紧张,疲于奔命,无暇他顾!你可能做到?"

"末将领命!必使那苏飞不敢半分松懈,将江夏水军牢牢钉死在夏口!"吕蒙高声应道,声震帐宇。

"其二,"周瑜目光转向沉稳的鲁肃,"子敬,你立刻持我兵符手令,乘快船星夜赶往陆口大营,密调凌统所部一万精锐步卒,皆选善战敢死之士,携十日干粮及攻城器械,分乘两百艘快船,沿江西进,务必借夜色与水雾掩护,秘密登陆竟陵以东的乌林渡!登陆之后,人马衔枚,偃旗息鼓,昼伏夜出,避开大道,循山间小径,直插西陵城南门!"

鲁肃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诧,随即化为叹服:"都督此计,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行水陆夹击,奇袭西陵城之本阵?"

"不错!"周瑜眼中精光爆射,手指在沙盘上西陵城南方向重重一点,几乎要按入其中,"那冒牌货和苏飞,此刻注意力必被吕蒙佯攻大军牢牢吸引在夏口水寨和北面襄阳来敌方向!他们绝然想不到,我周瑜敢在江面战事未明之际,分兵遣将,派精锐陆军长途奔袭,从其防御最为薄弱的南面而来!凌统所部,皆是身经百战、悍不畏死之辈,攻城拔寨,正其所长!"

他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仿佛已看到胜利的路径:"待凌统一万精锐如神兵天降,突然兵临西陵城南门下,吕蒙你水军主力立刻由佯攻转为真攻,挑选死士,强渡登岸,抢占滩头,与凌统里应外合,猛攻城池!西陵城内本就人心不稳,守军兵力分散,骤遭两面致命猛攻,首尾难顾,军心必溃,城池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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